好像大家都有,那我也放一個
大腦存放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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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像是沉在又冷又稠的深海里,被一股蠻力撕扯著往上浮。
疼!
尖銳的、從骨頭縫兒里鉆出來的疼,硬生生把蘇白寧從無邊黑水里拽了出來。
“嘶——!”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氣,眼睛被生理性的刺激激得驟然睜開。
嘔——!
一股沒法兒形容的、混著爛菜葉、屎尿屁、霉垃圾和鐵銹似的甜腥氣的濃烈臭味,像只實心的拳頭,狠狠砸進她鼻孔,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這是哪兒?
她掙扎著想爬起來,身子卻沉得像灌了鉛,胳膊和腿沒一處是不疼的。身下是又冰又濕的地,硌著碎石頭和不知道是什么的硬玩意兒。
眼睛看出去,是條窄得出奇的巷子。兩邊是高墻,墻皮斑斑駁駁,臟得沒眼看,墻根堆滿了爛菜葉子、看不出色的破布和踩癟的空罐頭。
記憶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最后清晰的畫面,是她伏在電腦前,為了趕一個網(wǎng)文的死線,敲下最后一個句號時的疲憊與滿足。
然后呢?一片空白。
不是她租的小屋,不是她認識的任何地方。
唔……穿越了?
——————
蘇白寧穿越前一刻。
廢棄大樓的天臺,是這座城市被遺忘的角落。
此刻在這一處廢棄大樓的天臺上,有兩個人對峙。
諸伏景光的手中握著一把左輪手槍,槍口則對準了他自己的左胸。
“聽我說,我是FBI的臥底,赤井秀一?!背嗑逦赝鲁鲞@句話,目光緊鎖著景光,試圖捕捉他眼中任何一絲信任的波動,“我們不是敵人。放下槍,我們可以合作,一起活下去!”
FBI……合作?活下去?這些字眼像誘人的毒藥。
景光的內(nèi)心劇烈掙扎著。
長期的臥底生涯,如履薄冰的每一天,組織無處不在的陰影和血腥清洗,早已將信任碾得粉碎。
組織的殘忍遠超想象,背叛的陷阱更是層出不窮。
眼前的“萊伊”,真的可以相信嗎?這會不會是組織試探他的又一重詭計?
他握著槍柄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钕氯サ恼T惑巨大,但失敗的代價他無法承受——牽連的不止是自己。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信任危機時刻,另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如同密集的鼓點,從樓下階梯猛烈地錘擊上來。
嗒、嗒、嗒嗒嗒。
所有的念頭在電光火石間閃過景光的腦海。
活下去的微弱希望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和責(zé)任碾碎。
信任赤井的風(fēng)險他不敢賭,但保護零和親友的責(zé)任,他必須百分百承擔(dān)!
只有一種方式,能立刻斬斷所有線索,將危險徹底隔絕在零和親友們之外。
景光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清明,也無比決絕。那是一種超越了死亡的平靜。
“對不起,零……”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嘆息,消散在風(fēng)中。
無聲的告別在心底碾過,碾得生疼。
就在赤井秀一注意力被腳步聲吸引移開的一瞬間,他趁此機會——
砰!??!
槍聲撕裂了寒夜的寂靜,沉悶而震撼,在天臺上空久久回蕩。
諸伏景光扣動了扳機。
子彈精準地穿透了他自己的心臟和心臟處貼身存放的手機。
屏幕瞬間粉碎,連同手機內(nèi)部存儲的所有信息、所有可能暴露親友的聯(lián)系方式,全都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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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自己穿越后,蘇白寧下意識興奮的一瞬間,然后——
“系統(tǒng)?系統(tǒng)你在嗎?哈嘍?”
蘇白寧在心里呼喚了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穿越不僅沒有任何系統(tǒng),而且自己還是肉身穿越。
不是吧?這么慘的嗎?穿越大神,我不想穿越了,你放我回去行不行?
蘇白寧在心里嘀咕,閉眼感受了一下身體里的按理應(yīng)該有的異常能量,但是她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感覺到。
靠,竟然什么金手指都沒有給。這個穿越待遇也太差了吧!
就在這時候,巷子口傳來沉甸甸的腳步聲和粗野的笑罵聲。
蘇白寧猛地縮進一個堆滿垃圾的墻角陰影里,她死死憋住氣,只敢露出一只眼,小心翼翼地往外瞄。
三個穿得邋里邋遢、流里流氣的男人晃蕩著進了巷子。顯然沒發(fā)現(xiàn)陰影里的蘇白寧。
“操!今天點兒真背!” 一個光頭罵罵咧咧,一腳踢飛腳邊的空罐子,哐當(dāng)一聲響。
“省省吧你,” 另一個瘦高個兒呲著滿口黃牙樂,“麻溜兒把這廢物料理了,老大還等著拿錢翻本兒呢!”
蘇白寧這才看見,他們中間還拖著個人。
是個瘦小的半大孩子,破衣爛衫,滿臉是血,一條胳膊軟塌塌地耷拉著,肯定是斷了。像拖死狗一樣被拽著,嘴里發(fā)出微弱痛苦的哼哼。
恐懼瞬間攥住了蘇白寧,她死命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掐進了手心。
這到底是哪兒?他們嘰里咕嚕的在說什么?
“就這兒吧,利索點兒?!?光頭不耐煩地催。
瘦高個兒獰笑一聲,猛地把那孩子摜在地上。孩子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慘叫。
黃牙男人從后腰抽出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在昏光里晃了晃。
“下輩子投胎,記著別擋‘山口組’的道兒!”
話音沒落,匕首帶著股狠勁兒,猛地攮了下去!
“噗嗤!”
刀子扎進肉里的悶響,清楚得嚇人。
溫?zé)岬囊后w猛地濺開!有幾滴甚至甩到了蘇白寧藏身的陰影邊上,那刺眼的猩紅讓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孩子的慘叫戛然而止,身體猛抽了幾下,徹底不動了,眼睛空洞地瞪著頂上那一線窄窄的、灰了吧唧的天。
蘇白寧腦子里一片空白。
穿越以來還算輕松的心態(tài),被這一幕徹底粉碎。
但是她腦中殘存的理智,還記得這個時候一定不能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強忍住反胃嘔吐的感覺,拼命捂住自己的嘴。
那些人最終沒有察覺到躲在角落的她,走了。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蘇白寧死死咬住下嘴唇,直到嘗到一絲腥甜?;靵y、恐懼、巨大的未知像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她。
她抱緊自己冰涼的膝蓋,把臉深深埋進去,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哆嗦著。
眼淚無聲地往外涌,混著臉上的灰土和冷汗,留下冰涼的印子。
他們說的語言她一定在哪里聽過!
眼角觸及那一抹猩紅,蘇白寧一時有些不敢直視對方。
她慢慢的靠近,緩慢抬起手,輕輕合上那個孩子失去光澤變得無神的雙眼,像是在為自己的靈魂尋找一絲慰藉。
手上必不可免的沾染上甚至還溫?zé)岬难?,讓蘇白寧指尖都忍不住一顫,最后還是繼續(xù)了為其合眼的動作。
“對不起?!碧K白寧低聲呢喃。
空間里再次歸于死寂。
這一切發(fā)生的都太魔幻,蘇白寧站起身時,腿還有些發(fā)軟。
不過她明白這里不能久待,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遠離這里。
*
蘇白寧暫時找到一個安身處,那是一個集裝箱。
集裝箱內(nèi)部充斥著濃重的鐵銹味和霉味,地上散落著一些破麻袋和碎木料。雖然依舊冰冷潮濕,但至少暫時隔絕了外面那令人膽寒的喧囂,給了她一些安心的感覺。
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她從角落的破麻袋里扯出一些干燥的纖維。
然后她摸出剛才混亂中,在垃圾堆旁撿到的一個廉價塑料打火機——也許是某個流浪漢遺落的。
咔噠……咔噠……
火星在潮濕的空氣中艱難地跳躍著,一次,兩次……
終于,一縷微弱的火苗顫巍巍地升起,貪婪地舔舐著干燥的纖維。
一小簇溫暖、跳躍的篝火在冰冷的集裝箱內(nèi)燃起。
微弱的光芒驅(qū)散了濃稠的黑暗,也帶來了一絲久違的、微不足道的暖意。
蘇白寧將凍僵的雙手湊近火苗,感受著那一點點珍貴的溫度滲透皮膚,驅(qū)散刺骨的寒意。
她蜷縮得更緊,像一只終于找到臨時巢穴的流浪貓。
火光搖曳,在生銹的鐵皮墻壁上投下她孤單搖曳的影子。
她盯著那簇小小的火焰,仿佛那是她與崩潰之間唯一的屏障。
外面的雨聲、遠處隱約的槍炮和怪異的嘶吼,似乎都暫時被這小小的溫暖空間隔絕了。
疲憊如潮水般涌來,眼皮沉重得幾乎無法抬起。
饑餓感依舊強烈,但現(xiàn)在她只想睡去,在這短暫的、虛假的安全感中沉淪片刻。
就在意識即將滑入黑暗的邊緣時,搖曳的火光似乎發(fā)生了極其細微的扭曲。
光影晃動的頻率,仿佛與她的心跳錯開了一拍。
蘇白寧下意識地抬眼。
就在那跳躍火焰的上方,在集裝箱內(nèi)壁最深沉的陰影里——并非火光映照出的她的影子——一雙眼睛的輪廓,極其短暫、極其模糊地浮現(xiàn)了一瞬。
那是一雙深邃的、仿佛蘊藏著無盡疲憊與某種未盡執(zhí)念的藍色眼眸。
它們沒有任何溫度,如同冰冷的寶石,靜靜地、穿透了黑暗與火焰的阻隔,落在了她的身上。
篝火猛地跳動了一下,爆開一顆小小的火星。
蘇白寧渾身汗毛倒豎,心臟驟然停跳,徹骨的寒意瞬間蓋過了篝火的微溫!
她猛地坐直身體,驚恐地瞪大雙眼,死死盯向那片陰影。
然而,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被火光照亮的、凹凸不平的生銹鐵皮。
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瞥的藍色眼眸,只是她過度疲憊、精神緊繃下產(chǎn)生的可怕幻覺。
冷汗,混合著未干的雨水,順著她的額角滑落。
集裝箱外,橫濱的雨夜依舊喧囂而危險。
而在這方寸之地的微弱火光中,蘇白寧抱著膝蓋,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劇烈。
那是什么?
是誰?!
是這地獄里的鬼魅……還是……她徹底瘋掉的前兆?
她是真的來到異世界了,還是仍在做夢?
火焰依舊在燃燒,映著她蒼白如紙的臉和眼中深不見底的恐懼。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已經(jīng)悄然纏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