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懸浮車沒有窗戶,只有儀表盤發(fā)出的微弱紫光。
我盯著自己變異的手,紫色紋路已經(jīng)蔓延到了手肘,皮膚下仿佛有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蠕動。車內(nèi)沒有司機,或者說,司機是不可見的。只有那個電子音偶爾響起,指引方向。
"我們?nèi)ツ模?我問。
"安全屋。"電子音回答,"在那里,您可以暫時避開公司和存護獵犬的追蹤。"
懸浮車似乎在穿過一條隧道,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變得沉悶。我靠向座椅,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右眼竄向太陽穴——就像有人用燒紅的鐵絲捅進了我的眼球。
"?。?我捂住眼睛,蜷縮起來。
疼痛中,一段陌生的畫面強行插入我的意識:
紫發(fā)女子站在一片竹林間,黑色長刀插在地上。她面前是三個穿著公司制服的特工,武器全部對準她。女子沒有拔刀,只是抬起左手,掌心向上。黑色能量如潮水般涌出,所過之處,竹葉、泥土、甚至空氣都開始"褪色"。特工們驚恐后退,但為時已晚...
畫面突然中斷,我大口喘氣,發(fā)現(xiàn)懸浮車已經(jīng)停下。車門滑開,外面是一條昏暗的走廊,墻壁上鑲嵌著發(fā)出微光的紫色晶體。
"請跟我來。"電子音說。
我踉蹌下車,發(fā)現(xiàn)走廊盡頭是一扇金屬門,門上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一個被斜線劃過的眼睛。當我的視線與那個符號接觸時,門無聲滑開。
房間內(nèi)部出乎意料的寬敞,像是一個高科技實驗室與古董書店的結(jié)合體。中央懸浮著數(shù)十個透明立方體,每個立方體內(nèi)都漂浮著一段全息影像。四周墻壁是頂?shù)教旎ò宓臅?,擺滿了紙質(zhì)書籍和電子存儲器。
"歡迎來到記憶銀行。"電子音說,"我是這里的AI管理員,代號'守夜人'。"
"記憶...銀行?"我走向最近的一個懸浮立方體,里面是一段街景——出云國的街道,終焉律者降臨前的平靜時光。
"這里儲存著被遺忘的記憶。"守夜人解釋,"特別是那些被虛無侵蝕的記憶。您看到的,是來自不同虛無令使的記憶碎片。"
我的目光掃過其他立方體:一個男人跪在廢墟中痛哭;一個小女孩獨自在太空艙里漂??;一位老將軍對著星空敬禮...每個立方體旁邊都有標簽,標注著記憶主人的名字和日期。
然后我看到了她。
最角落的立方體里,紫發(fā)女子背對著畫面,肩膀微微顫抖。標簽上寫著:"T·B,出云陷落日"。
我伸手觸碰那個立方體,指尖剛接觸表面,一股強大的吸力就將我拉入了記憶中——
雨。冰冷的雨打在臉上。
我站在出云國的城墻上,但視角很奇怪,像是附在別人身上。低頭,我看到自己握著一把黑色長刀的手——這不是我的手,是黃泉的。
城墻下,終焉律者的能量正在吞噬最后的抵抗力量。士兵們在紫光中化為灰燼,慘叫被爆炸聲淹沒。
"為什么...只有我活下來?"黃泉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充滿痛苦,"我應(yīng)該和他們一起..."
她的視線轉(zhuǎn)向城內(nèi),平民正在倉皇逃竄。一個抱著嬰兒的女人摔倒了,孩子從懷中滾出,眼看就要被踐踏。
黃泉的身體先于思考行動了。她從城墻一躍而下,在人群中穿梭,搶在混亂前護住了那個嬰兒。當她將孩子交還給母親時,女人驚恐地后退——黃泉的眼睛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紫色,皮膚上爬滿黑色紋路。
"怪物..."女人顫抖著說。
黃泉僵在原地。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她心中撕裂般的痛楚。她想解釋,想說自己還是人類,但最終只是沉默地轉(zhuǎn)身,消失在雨中。
記憶突然中斷,我被彈回現(xiàn)實,踉蹌著后退幾步,胸口劇烈起伏。那不是旁觀者的視角,我確實短暫地"成為"了黃泉,感受到了她的每一個情緒波動。
"這段記憶被她主動遺忘了。"守夜人說,"太痛苦,所以交給虛無保管。"
我走向另一個標記著T·B的立方體,這次是更早的記憶——雷電芽衣還是個普通女孩時的片段:她在道場練劍,父親在一旁指導(dǎo);她和朋友們在櫻花樹下野餐;夜晚躲在被窩里看戀愛小說...
這些記憶如此鮮活,與后來那個冷峻的黃泉判若兩人。
"她為什么要拋棄這些?"我輕聲問。
"因為記得越少,痛苦越少。"一個陌生的女聲從身后傳來,帶著幾分俏皮的上揚尾音。
我猛地轉(zhuǎn)身,看到一個身著紅黑制服的女人倚在門框上,手中把玩著一根鑲嵌寶石的手杖。她純白色的短發(fā)令人注目,碧綠的眼睛里閃爍著精明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肩頭蹲著一只小巧的機械生物——形似一只長著翅膀的迷你小豬,正用發(fā)光的眼睛掃描著我。
"托帕...總監(jiān)?"守夜人的電子音罕見地出現(xiàn)了波動,"您沒有預(yù)約。"
"生意場上哪有什么預(yù)約不預(yù)約的~"女人輕巧地轉(zhuǎn)動手杖,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走近,"星際和平公司戰(zhàn)略投資部高級總監(jiān)托帕,帶著誠意而來。"她肩頭的小機械獸發(fā)出"賬賬~"的電子音。
我下意識后退一步,右手微微抬起。托帕——這個名字我似乎在游戲里見過,星際和平公司的高管,專門負責回收危險技術(shù)和...人。
"放松點,小令使。"托帕露出一個商業(yè)化的微笑,"我不是來打架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公司在我這兒裝了點小玩意兒,可以屏蔽虛無能量的侵蝕。所以你的小把戲?qū)ξ也黄鹱饔脋"
她肩頭的機械生物——賬賬飛到我面前,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公司實驗室里,十幾個穿著束縛衣的人被關(guān)在特制牢房中,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身體部分虛無化。
"看到了嗎?"托帕收起笑容,"公司已經(jīng)'收集'了不少像你這樣的實驗品。但你很特別——穿越者先生。"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你怎么知道..."
"你的DNA與任何已知星系都不匹配。"托帕打了個響指,賬賬調(diào)出另一組數(shù)據(jù),"而且你的記憶結(jié)構(gòu)顯示出明顯的'異世界'特征。對公司來說,你可是價值連城的樣本~"
守夜人突然發(fā)出警報聲:"偵測到公司部隊接近。安全屋即將暴露。"
托帕嘆了口氣:"總是這么掃興。"她迅速在賬賬身上按了幾下,"聽著,白澤,你有兩個選擇:要么留在這里等公司把你切片研究,要么跟我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
"我?guī)湍闾映鋈?,你欠我個人情。"托帕眨眨眼,"放心,不會讓你去殺人放火,只是...偶爾提供一點虛無令使的數(shù)據(jù)樣本。"
我看向守夜人,它沉默地閃爍著警示燈。外面已經(jīng)能聽到沉重的腳步聲。
"為什么幫我?"我警惕地問。
托帕的笑容變得真實了一些:"因為投資未來總比守著過去劃算。"她遞給我一張數(shù)據(jù)卡,"這里有去羅浮的假身份和通行證。黃泉在那里,對吧?"
我接過數(shù)據(jù)卡:"你怎么知道?"
"職業(yè)直覺~"托帕轉(zhuǎn)身走向一扇突然出現(xiàn)的暗門,"走不走?公司特工可不會像我這么好說話。"
我跟著托帕進入暗門,后面是一條狹窄的隧道。守夜人的聲音從后方傳來:"祝您好運,令使。記住,當虛無吞噬一切時,唯一能錨定自我的,是那些最痛苦的記憶。"
隧道在我們身后關(guān)閉,四周陷入絕對的黑暗。只有托帕手杖上的寶石發(fā)出微光,指引方向。
"抓緊我的手。"她說,"這條路不太好走。"
我抓住她的手腕,突然右眼又是一陣劇痛——這次的畫面更加清晰:
黃泉站在仙舟羅浮的星槎海中,黑色長刀出鞘。她面前是十幾個公司特工,領(lǐng)頭的正在喊話:"...最后警告,放下武器,公司只想要你的能力數(shù)據(jù)..."
黃泉冷笑,舉刀橫斬。刀光過處,空間本身被撕裂,露出一片漆黑的虛無。特工們驚恐后退,但裂縫正在擴大,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她在戰(zhàn)斗!"我抓住托帕的肩膀,"公司的人在羅浮圍攻她!"
托帕皺眉:"這不可能。戰(zhàn)略投資部沒有批準這次行動..."
"我看得一清二楚!"我指向自己的右眼,"通過這個,我看到了她看到的畫面!"
托帕的表情變得嚴肅:"量子糾纏比數(shù)據(jù)庫記載的更強。"她突然抓住我的右手,"讓我看看你的狀態(tài)。"
她翻轉(zhuǎn)我的手掌,倒吸一口冷氣。紫色紋路已經(jīng)爬滿了整條手臂,而且正在向肩膀蔓延。更可怕的是,我的指尖開始變得半透明,仿佛正在慢慢消失。
"你在'虛無化'。"托帕聲音緊繃,"每次使用能力,你的物質(zhì)存在就會被侵蝕一部分。"
"會怎樣?"
"最終,你會完全融入虛無,成為IX的一部分。"托帕放開我的手,"好消息是,黃泉應(yīng)該也處于類似狀態(tài)。壞消息是,你們越是互相感應(yīng),這個過程就越快。"
隧道盡頭突然傳來爆炸聲,墻壁劇烈震動。
"他們找到我們了!"托帕加快腳步,"我們必須分開走。你通過量子鏈接直接傳送到黃泉那里。"
"怎么做?"
托帕停下腳步,從賬賬身上拆下一個小部件:"握住這個,集中注意力想著她。當你感受到鏈接時,用你的能力撕裂空間。理論上,量子糾纏應(yīng)該會把你拉向她所在的位置。"
我照做了。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黃泉的樣子:紫發(fā),銳利的眼睛,握刀時緊繃的下頜線...
右手的黑色能量開始涌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托帕后退一步:"老天,你的手..."
睜開眼,我看到自己的右臂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半透明的紫色,能量在其中如閃電般流竄。更可怕的是,這種變化正在向軀干蔓延。
"就是現(xiàn)在!"托帕大喊。
我用力向前揮手,黑色能量爆發(fā),在面前撕開一道空間裂縫。裂縫中是無盡的黑暗,但隱約能看到另一邊的景象——黃泉正在奮力抵抗黑色觸須的拉扯。
"黃泉!"我大喊,聲音在裂縫中扭曲變形。
她猛地抬頭,紫色的眼睛與我隔空相對。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連接,仿佛我們的靈魂短暫地融合了。
"白...澤?"她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充滿困惑,"你怎么在...我的記憶里?"
沒等我回答,黑色觸須突然轉(zhuǎn)向,朝我撲來。一根觸須纏住了我的右臂,劇痛瞬間傳遍全身。我的視野開始扭曲,現(xiàn)實與虛無的界限變得模糊。
托帕在身后尖叫著什么,但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黃泉掙脫了觸須,朝我伸出手...
然后世界爆炸成一片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