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咎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為白月光設下招魂祭壇。>要審判那個背叛他的妖妃沈青棠。
>“她為攀高枝背棄婚約,害我謝家滿門流放!”>“她為自保斷絕親緣,害父兄顛沛流離!
”>“她為榮華打開城門,害滿城女子受辱!”>天幕回溯她的一生,
眾人卻泣不成聲——>她學狗叼來的扳指,成了他起兵的第一筆軍餉。
>她斷絕關系送出的銀票,裹著治瘟疫的藥方。>她打開的城門后,是早已疏散的空城。
>最后畫面停在雪夜,
流民送糧:>“再撐一撐…無咎哥哥…就快打回來了…”>謝無咎瘋了般沖向祭壇:“青棠,
你回來啊!”---永寧十四年,冬。朔風如刀,卷著大朵大朵的雪片,
狠狠砸在玄鐵鑄就的祭壇之上。那祭壇高聳入陰沉的天幕,其上雕刻著繁復猙獰的鎮(zhèn)魂符文,
此刻正被無數(shù)只高舉的火把映照得一片赤紅,如同地獄血池中升起的一角。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松油燃燒的焦糊味,混雜著一種揮之不去的、令人作嘔的腥氣。
祭壇之下,是黑壓壓望不到盡頭的人海。一張張凍得青紫的臉孔扭曲著,
刻滿了最原始的憎恨與狂熱。拳頭攥緊,指甲深陷進掌心,喉嚨里滾動著壓抑了太久的咆哮。
“沈青棠!妖妃!千刀萬剮!”“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把她魂魄拘回來!鞭!
狠狠鞭她的魂!”爛菜葉子、凍硬的土塊、甚至還有不知哪里撿來的碎石,
雨點般砸向冰冷的祭壇基座。咒罵聲浪一波高過一波,匯成一片噬人的怒海,
幾乎要將這方天地徹底撕裂。祭壇最高處,新帝謝無咎一身玄黑袞服,負手而立。
龍紋在火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他面容輪廓深刻如刀削斧鑿,下頜繃緊成一條凌厲的線,
薄唇抿得毫無血色。那雙曾映滿星河、盛滿少年意氣風發(fā)的眼眸,此刻深不見底,
只剩下萬年寒冰般的死寂與……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絕望的緊繃。他身側,
依偎著一個素白宮裝的女子。皇后沈玉柔。她身形纖細柔弱,裹著厚厚的雪狐裘,
臉色蒼白如紙,更顯得眉目楚楚。她微微側身,
一只冰涼的小手輕輕搭在謝無咎緊握成拳、青筋微凸的手背上,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和顫抖:“陛下…姐姐她…罪孽深重…您別太傷神了。
為了這樣的…人,不值得?!?她說到“姐姐”二字時,尾音拖得極輕,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與鄙夷。謝無咎的手背肌肉猛地一僵,
隨即更深地陷入那玄鐵的冰冷中。他沒有看沈玉柔,目光沉沉地穿透紛飛的暴雪,
死死釘在祭壇中央那片空茫之地。那里,本該是招魂術鎖定的核心。
法師們身著繪滿朱砂符咒的寬大黑袍,正圍著中央一個由巨大青銅古鼎燃起的幽綠色火焰,
踏著詭秘的禹步,口中念念有詞。陰風打著旋兒,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紙灰,
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氨菹?,” 低沉沙啞的聲音自身后響起。說話的是沈青棠的嫡親兄長,
如今的虎賁中郎將沈靖。他一身武將朝服,身形魁梧如山岳,
卻仿佛被無形的重擔壓彎了脊梁。他看著祭壇中央,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刻骨恨意,一字一句,
如同淬了冰碴:“她早已不是沈家女兒。若她魂魄真敢歸來,臣,愿親手執(zhí)刑!
”站在沈靖身側,須發(fā)皆白、面容枯槁的沈老將軍沈崇山,喉頭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祭壇中央那跳躍的幽綠火焰,
從牙縫里擠出破碎的聲音:“家門不幸…家門不幸??!我沈崇山一生戎馬,
光明磊落…怎會…怎會養(yǎng)出這等豬狗不如的孽障!她該死!死得好!死得透透的才好!
” 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嘶吼出來,帶著血沫的腥氣。他猛地咳嗽起來,身體佝僂,
沈玉柔連忙上前,紅著眼眶,輕柔地為他拍背順氣。沈玉柔抬起淚眼,
望向謝無咎線條冷硬的側臉,聲音輕柔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陛下,父親和兄長心傷難抑,
句句皆是血淚。姐姐她…為了攀附權勢,背棄婚約,投入宇文徹那瘋魔的懷抱,
坐視謝家滿門流放苦寒之地,此乃不義!為了自保,當眾與父兄斷絕親緣,
害得他們被逐出京城,顛沛流離,此乃不孝!最后…最后竟為了一己榮華,親手打開神武門,
引北狄豺狼入京,致使多少清白女兒…慘遭蹂躪,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此乃不仁!
如此不仁不義不孝之徒,人神共憤!陛下今日設壇招魂,代天行罰,實乃大快人心!
是替天下人討還一個公道!” 她的話語條理清晰,字字如刀,
精準地切割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jīng),也徹底點燃了百姓最后一絲理智?!盎屎竽锬镎f得對!
”“殺了她!把她的魂兒碾碎!”“妖妃沈青棠!不得好死!”憤怒的聲浪再次攀升,
幾乎要掀翻這沉重的天穹。謝無咎始終沉默著,如同一尊冰冷的玄鐵雕像。
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似乎有極其細微的東西在瘋狂掙扎、碎裂,又被強行凍結。
他緩緩抬起手,動作帶著一種沉重的滯澀感。指尖劃過冰冷的空氣,
指向祭壇中央那幽綠的火焰,喉嚨里發(fā)出一個短促、喑啞、卻不容置疑的音節(jié):“起!
”命令如同寒冰墜地。七位黑袍法師同時發(fā)出一聲尖嘯,
手中骨鈴、銅鏡、桃木劍齊齊指向天空。
祭壇中央那巨大的青銅古鼎猛地爆發(fā)出刺目的慘綠光芒!光芒沖天而起,直貫云霄,
竟在漫天飛舞的暴雪之上,硬生生撕裂開一片虛無!那片虛無迅速擴大、凝實,
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最終形成一面覆蓋了半個天幕的巨大光鏡!光鏡之中,
影像由模糊迅速變得清晰——那是一個繁花似錦的春日午后。鎮(zhèn)國將軍府后花園,
海棠開得正盛,粉白如雪。一場盛大而溫馨的及笄之禮正在進行。年少的沈青棠,
穿著一身蜀錦裁成的煙霞色羅裙,烏發(fā)堆云,
簪著兄長沈靖親手打造的嵌滿細碎藍寶石的玲瓏頭面,站在滿堂賓客中央。
少女的眉眼尚未完全長開,卻已初綻驚心動魄的絕色,肌膚勝雪,唇若點朱,
一雙眸子亮得驚人,盛滿了全世界的明媚陽光?!疤膬海煸S愿!
” 爽朗的笑聲是沈老將軍。
他親手將一只羽翼鮮亮、栩栩如生的青玉雕成的比翼鳥放入女兒手中,
那是他親自獵得、又請名匠雕琢數(shù)月的及笄賀禮。一旁的沈靖,高大英朗,
帶著少年將軍的銳氣,捧著一個打開的錦盒,里面是一支赤金打造的步搖,
頂端一朵小小的、怒放的金色海棠,工藝精湛絕倫。“小妹,戴上哥給你打的這‘金棠搖’,
保管你是京城最耀眼的姑娘!”站在稍遠處回廊下的少年謝無咎,一身月白錦袍,風姿清舉。
他含笑看著人群中心那個被萬千寵愛包裹的少女,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走上前,
攤開手掌。掌心,
靜靜躺著一顆鴿卵大小、通體赤紅如燃燒火焰、內(nèi)里仿佛有巖漿緩緩流淌的珠子。
那光芒柔和而熾烈,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扒嗵?,” 少年的聲音清越,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這是火焰珠。我潛入東海寒淵之底尋得。傳說此珠有靈,
能護佑主人一世喜樂安康。今日贈你,愿……” 他頓了頓,耳根微紅,聲音卻更加堅定,
“愿它代我,常伴你左右?!鄙倥蚯嗵牡哪橆a瞬間飛起兩片紅霞,比滿園的海棠還要嬌艷。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顆滾燙的珠子,指尖微微發(fā)顫,珍重無比地捧在心口。她走到案幾前,
案上擺著精致的點心和壽桃。在無數(shù)祝福的目光注視下,少女閉上眼,
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虔誠地許下心愿:“一愿阿爹身體康健,福壽綿長!
”“二愿阿兄武運昌隆,前程似錦!”“三愿……” 她睜開眼,水潤的眸子帶著羞怯,
勇敢地望向廊下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郎,聲音清脆又堅定,
清晰地回蕩在春日暖陽里:“三愿無咎哥哥…喜樂無憂,歲歲常相見!”“好!
好一個歲歲常相見!” 賓客們哄堂大笑,善意地起哄。少年謝無咎站在廊下,
迎著少女含羞帶怯又無比勇敢的目光,臉上的笑容如同春冰乍破,陽光灑落,燦爛得晃眼。
天幕之下,死一般的寂靜。寒風卷著雪片,撲打在無數(shù)張仰起的、表情凝固的臉上。
方才還震耳欲聾的咒罵聲,仿佛被這跨越時空而來的明媚春光與純真誓言,瞬間凍結、扼殺。
謝無咎挺拔如松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玄鐵般的面具終于出現(xiàn)一絲裂痕,
他死死盯著天幕上那個捧著火焰珠、臉頰緋紅、眼神晶亮的少女,
仿佛要將那光影刻進骨頭里。那只緊握在冰冷祭壇圍欄上的手,
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輕響,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沈玉柔依偎在他身側,
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瞬間僵硬的肌肉和陡然變得粗重的呼吸。她搭在謝無咎手背上的指尖,
下意識地收緊了,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玄黑袞服的云紋里。她努力維持著臉上那份凄楚與哀憫,
但眼底深處飛快掠過一絲陰霾。她微微側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和兄長。
沈崇山布滿皺紋的臉劇烈地抽搐著,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天幕上女兒明媚的笑靨,
那笑容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他心口最深的傷疤。他猛地別過頭,
發(fā)出一聲壓抑著巨大痛苦的、野獸般的低吼,枯瘦的拳頭狠狠砸在冰冷的祭壇欄桿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沈靖則緊緊抿著唇,下頜線條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天幕,目光死死釘在祭壇中央那幽綠的火焰上,仿佛要將那火焰也凍結。
只是那緊握的拳頭,指縫間已滲出點點猩紅。人群中,短暫的死寂后,
終于爆發(fā)出第一聲尖銳的嗤笑,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昂?!裝得可真像!好一個情深意重!
”“就是!戲演得再好有什么用?轉頭還不是嫌貧愛富,把人家謝家公子當破鞋一樣扔了!
”“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男人,天生一副狐媚骨!那火焰珠再好看,能有太子的權勢金貴?
”“看著吧!報應馬上就來了!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她這副假惺惺的嘴臉!”咒罵聲再次響起,
比之前更加惡毒,帶著一種被美好刺痛后的惱羞成怒。法師們感受到祭壇下翻涌的怨氣,
骨鈴搖得更急,口中咒文愈發(fā)急促高亢。天幕上的畫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劇烈地波動、扭曲起來,明媚春光瞬間褪色,
被一片陰森壓抑的灰暗取代——森嚴冰冷的東宮正殿。沒有點燈,
只有幾縷慘淡的月光透過高窗縫隙漏進來,勉強勾勒出殿內(nèi)奢華的輪廓。
濃烈的酒氣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里。沈青棠穿著一件薄得近乎透明的緋色輕紗,
跪在冰冷刺骨的金磚地上。裸露的肩頭和手臂上,布滿了新舊交疊的鞭痕,有些已經(jīng)結痂,
有些還滲著新鮮的血珠。她低垂著頭,長發(fā)凌亂地披散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
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一個高大的身影搖搖晃晃地立在她面前。
正是新登基不久的皇帝宇文徹。他面容英俊卻透著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和狂躁,眼神渾濁渙散,
手里拎著一根浸過水的牛皮鞭,另一只手抓著一個酒壺,不時仰頭灌下一口。“說!
” 宇文徹的聲音嘶啞而暴戾,帶著濃重的酒氣,猛地一鞭子抽在沈青棠光潔的背上!“啪!
”清脆的皮肉撕裂聲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沈青棠的身體劇烈地一顫,
發(fā)出一聲極力壓抑的痛哼,整個人幾乎撲倒在地。薄紗被抽裂,一道猙獰的血痕迅速浮現(xiàn)。
“孤和那個姓謝的廢物,誰更厲害?嗯?” 宇文徹俯下身,
帶著濃重酒氣的呼吸噴在沈青棠耳邊,聲音如同毒蛇嘶嘶作響,“孤現(xiàn)在是皇帝!九五之尊!
他是什么?一條流放嶺南的喪家之犬!說!誰更配得上你?!”沈青棠的身體抖得更厲害。
她艱難地撐起手臂,指甲在光滑冰冷的金磚上刮出細微的聲響。她抬起頭,
月光恰好照在她臉上。那張曾明媚如春花的臉上,此刻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嘴角甚至因為剛才的抽打而破裂,滲出血絲。唯有那雙眼睛,在凌亂發(fā)絲的遮掩下,
深處似乎還殘留著一星微弱到隨時會熄滅的光。她舔了舔干裂帶血的嘴唇,聲音嘶啞,
帶著一種刻意放軟的、近乎諂媚的腔調(diào),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自…自然是陛下…厲害。
不過是個…亂臣賊子…螻蟻…難登大雅之堂…怎配…與陛下相提并論…”這卑微至極的話語,
似乎極大地取悅了宇文徹。他狂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他隨手將鞭子扔在地上,發(fā)出哐當一聲。接著,
他摘下了自己拇指上一個碩大的、成色極佳的羊脂白玉扳指,
隨手扔在沈青棠面前的冰冷金磚上。
“真乖…不愧是孤看上的美人…就是識時務…” 他搖搖晃晃地,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得意,
“賞你了?!鄙蚯嗵牡哪抗饴湓谀敲秲r值連城的玉扳指上,身體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那冰冷的玉石時——“慢著!” 宇文徹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濃重的惡意和戲謔,“孤說了讓你用手撿嗎?”沈青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宇文徹向前一步,靴子踩在冰冷的金磚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匍匐在地的沈青棠,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
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學狗。孤要看你…像狗一樣…用嘴把它叼起來。”空氣仿佛凝固了。
大殿死寂得可怕,只有宇文徹粗重的呼吸聲。沈青棠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她死死地盯著眼前那枚在月光下泛著冰冷光澤的玉扳指,
眼中翻涌著屈辱、痛苦、掙扎……最終,那抹微弱的光徹底熄滅,只剩下一片麻木的死灰。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低下了頭。烏黑的發(fā)絲垂落,徹底遮住了她的臉。然后,
她一點點俯下身,將蒼白的、沾著血污的臉頰,貼近了冰冷的地面。殷紅的唇瓣微微張開,
探出一點粉色的舌尖,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卑微,
湊近了那枚象征著屈辱的扳指。就在她的舌尖即將觸碰到玉石邊緣時,
扳指內(nèi)側一個不起眼的微小缺口,極其鋒利地在她柔軟的舌尖上劃開了一道細細的口子!
一絲極淡的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好!好!” 宇文徹拍手狂笑,狀若瘋魔,
“像!真像孤養(yǎng)的那條哈巴狗!哈哈哈哈哈!”天幕之下,萬籟俱寂。
方才還喧囂震天的咒罵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扼斷。無數(shù)張仰起的臉上,
表情凝固成一片空白,只剩下瞳孔深處映照著天幕上那卑微到塵埃里的身影,
以及那抹刺眼的、微不可察的舌尖血色。一股難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反胃感,
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漫過每一個人的心頭?!皣I……” 人群中,
不知是誰第一個忍不住干嘔出聲,這聲音像是一個信號,瞬間引爆了壓抑的沉默。
了……”“太…太下賤了…”“為了一個扳指…至于嗎…臉都不要了…”“宇文徹這個瘋子!
禽獸不如!”“沈青棠她…她圖什么?。烤蛨D這點賞賜?她可是淑妃啊…”議論聲嗡嗡響起,
充滿了震驚、鄙夷、不解,
甚至還有一絲連他們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對那極致屈辱的生理性不適。祭壇之上,
謝無咎挺拔的身軀猛地一晃!他再也支撐不住,一只手下意識地撐住了冰冷的玄鐵欄桿,
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他死死地盯著天幕上那個匍匐在地、以唇就石的模糊身影,
胸口劇烈地起伏,仿佛有千斤重錘在瘋狂擂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翻涌著驚濤駭浪——難以置信的驚愕、被狠狠刺穿的劇痛、以及一種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暴怒!
他撐在欄桿上的那只手,指關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手背上青筋虬結,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開來!沈玉柔的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
她沒想到天幕會展現(xiàn)出如此不堪入目、如此徹底摧毀沈青棠形象的一幕!
這遠比任何背叛的指控都要直觀,都要震撼人心!她看著謝無咎劇烈反應的身體,
看著他眼中那幾乎要失控的痛怒,心底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她。不行!
必須立刻扭轉局面!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慌亂,
聲音帶著刻意的哽咽和巨大的“悲憤”,在死寂的祭壇上響起:“陛下!您都看到了!
姐姐她…她為了這些身外之物,為了在宇文徹那瘋魔身邊茍活,
竟…竟能自甘下賤到如此地步!毫無廉恥!毫無尊嚴!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在春日海棠樹下許愿的沈青棠了!她連人都不配做!
她的血…怕是早就冷透了!” 她的聲音尖銳,帶著一種煽動性的力量,
試圖將眾人從那窒息的屈辱感中拉出來,重新引回對沈青棠的憎恨軌道。果然,
她的話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皇后娘娘說得對!骨頭軟成這樣,跟妓子有什么區(qū)別!
”“比妓子還賤!妓子還要臉呢!”“呸!臟東西!死了都污了地府!”咒罵聲再次響起,
但這一次,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理直氣壯,多了一種被惡心到的、急于撇清的鄙夷。就在這時,
天幕上的畫面并未結束。宇文徹狂笑著揚長而去,沉重的殿門轟然關閉,
將死寂和冰冷重新留給沈青棠。不知過了多久,
殿角一個小小的、幾乎被陰影吞沒的身影才敢動。那是沈青棠的貼身侍女小喜,
一個瘦弱得如同豆芽菜般的小姑娘。她臉上滿是淚痕,跌跌撞撞地撲到沈青棠身邊,
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幾乎癱軟的身體?!靶〗恪〗恪?小喜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看著沈青棠背上新增的猙獰鞭痕,眼淚大顆大顆砸落,
“這扳指…這扳指值很多錢的…奴婢…奴婢偷偷拿出去,
給您換最好的金瘡藥來…您傷得太重了…” 她顫抖著手,
想去撿地上那枚染了血污的玉扳指?!皠e碰!” 沈青棠猛地抓住小喜的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她抬起頭,臉上依舊是那副麻木的死灰,但那雙空洞的眼睛里,
卻驟然爆發(fā)出一種近乎燃燒的急切光芒,死死盯著小喜。
“不能換藥…” 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的氣息,卻異常清晰,
你…你聽著…把這扳指…送出宮去…送到…將軍府…交給我阿爹…或者阿兄…” 她喘息著,
胸口的起伏牽動了背上的傷,疼得她眉頭緊鎖,卻依舊死死抓住小喜的手腕,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告訴阿爹…想辦法…一定要想辦法…送到嶺南…送到…謝家手上…” 她的聲音越來越急,
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
兵買馬…收攏人心…才能…才能活下去…才有…才有希望…” 說到最后“希望”兩個字時,
她那片死灰般的眼底,似乎又微弱地跳動了一下,如同風中的殘燭。小喜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家小姐。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但看著沈青棠眼中那燃燒般的急切和痛苦,最終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淚水再次涌出:“小姐…奴婢知道了…奴婢拼了命也給您送出去!
”沈青棠緊繃的身體這才猛地一松,脫力般靠在小喜身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
天幕下的死寂,比剛才更甚。方才還喧囂的咒罵聲,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徹底扼死在了喉嚨里。無數(shù)張嘴巴張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寒風卷著雪片,發(fā)出嗚嗚的悲鳴?!板X…是…是送給謝家的?
”“嶺南…招兵買馬…希望…”“她…她是為了這個?
”細碎的、難以置信的、帶著巨大困惑的議論聲,如同蚊蚋般在死寂的人群中響起。
無數(shù)道目光,帶著震驚、茫然、以及一種被打敗認知的眩暈感,
齊刷刷地射向了祭壇最高處那個玄黑的身影——新帝謝無咎!謝無咎撐在欄桿上的手,
早已僵硬如鐵。他挺直了脊背,仿佛要將這沉重的一擊硬生生扛下。
天幕上沈青棠那句嘶啞的“送到謝家手上…才有希望…”,如同九天驚雷,
狠狠劈在他的天靈蓋上!瞬間的空白之后,是席卷而來的、山崩海嘯般的劇震!他猛地轉頭,
那雙深不見底、此刻卻翻涌著驚濤駭浪的眼睛,如同淬了火的利刃,
直直刺向身后同樣陷入巨大震驚的沈家父子!那眼神不再是帝王的威壓,
而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求證與質(zhì)問!沈崇山枯槁的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劇烈地哆嗦著,
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天幕上女兒那決絕而痛苦的面容,又猛地轉向謝無咎,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仿佛有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沈靖的反應更為直接。他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他像是被無形的重拳狠狠擊中,踉蹌著后退半步,
眼神里充滿了驚駭、混亂和一種被巨浪沖擊的茫然。“錢…扳指?” 他喃喃自語,
聲音干澀嘶啞,目光下意識地、帶著一種尋求答案的迫切,
轉向了依偎在謝無咎身側的沈玉柔!沈玉柔只覺得沈靖那驚疑的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
燙得她靈魂都在尖叫!她臉上的凄楚和哀憫幾乎維持不住,
一絲慌亂如同毒蛇般爬上她的眼底。她萬萬沒想到,
天幕竟會回溯出這個幾乎被她遺忘在塵埃里的細節(jié)!
那枚染血的扳指…那個叫小喜的丫頭…不行!絕不能讓陛下和父兄起疑!電光火石間,
沈玉柔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她迅速調(diào)整表情,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帶著無比的“痛心”和“恍然大悟”,搶先一步開口,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和悲憤:“陛下!父親!兄長!” 她聲音拔高,
帶著一種揭穿陰謀的激動,“你們看到了嗎?姐姐她…她慣會如此??!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她方才那般折辱陛下您,那般踐踏謝家的尊嚴,轉頭卻又假惺惺地送什么扳指!
這分明…分明就是在玩弄人心!她怕陛下您真的在嶺南成事,怕謝家卷土重來找她清算!
所以故意送點東西,想給自己留一條后路!這是她的緩兵之計啊!”她的話如同冰水澆頭,
讓陷入震驚的沈家父子猛地一凜。沈崇山眼中的痛苦瞬間又被巨大的失望和憤怒取代,
他重重地喘著粗氣,仿佛要將那點剛冒頭的動搖徹底碾碎。沈靖眼中的茫然也迅速沉淀,
化為一種被愚弄后的羞怒,他看向天幕的眼神重新變得冰冷刺骨。沈玉柔見初步奏效,
立刻乘勝追擊,聲音轉為凄婉,帶著巨大的“委屈”看向沈靖:“兄長!你難道忘了嗎?
當初我們被逐出京城,一路顛沛流離,風餐露宿!父親憂思成疾,幾次昏厥!
我們既要躲避宇文徹爪牙的追殺,又要接濟沿途遇到的流民災民…那是什么光景?
天塌地陷一般!姐姐她若真有半分顧念親情,為何不跟我們走?
她既選擇了回到那吃人的皇宮,回到宇文徹身邊,說到底,
還不是舍不下她那淑妃的榮華富貴!她送什么扳指?不過是做做樣子,
好讓她自己心里好過一點罷了!” 她說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靖看著妹妹梨花帶雨、委屈至極的模樣,再想到當初離京時的凄惶慘狀,
心頭那點微弱的疑慮瞬間被怒火燒得干干凈凈。他猛地踏前一步,對著天幕,
也對著祭壇下所有人,聲音如同寒鐵交擊,斬釘截鐵:“皇后娘娘所言極是!
她沈青棠貪戀權勢,蛇蝎心腸!她送東西?不過是鱷魚的眼淚!緩兵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