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宋謹之。直到今天，他站在拍賣行的燈光下，
眼神里帶著我看不懂的溫柔：“這幾年過得還好嗎？”我正要開口，
瞥見他西裝口袋里的那方絲巾，突然笑了?！巴玫摹５故撬慰?，
連我送的絲巾都舍不得換啊?！彼谋砬樗查g凝固。而他身后突然響起蘇茉的聲音：“阿謹，
干什么呢？馬上該商量婚禮的事了?！?1“顧小姐，久仰大名。”周總熱情地遞過名片，
“您在F國的成就，我都聽說了。顧清歡這個名字在咱們這個行業(yè)里就是招牌。
”我禮貌地點頭。能在三年內成為F國最年輕的首席古物鑒定師，說實話，我要感謝宋謹之。
畢竟，如果不是他的背叛，我也不會突然出國，然后拼了命地把自己扔進工作里。
“這次《月隱天心》的鑒定，我們只信得過顧小姐?！敝芸偫^續(xù)道?！斑^獎了。
”我翻開資料，“我也是沖著這幅畫......”“是為了救人吧？
”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回頭，看見宋謹之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會議室門口。
蘇茉挽著他的手臂，笑容意味深長：“阿謹，你怎么知道顧小姐是為了救人？
”空氣突然安靜?！安碌?。”他淡淡開口，目光卻落在我身上，“顧小姐一向重情重義。
”我輕笑：“是啊，重情重義到，連別人背叛都看不明白呢?！碧K茉的臉色微變。而宋謹之，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深不可測?！凹热凰慰偤吞K小姐這么忙，”我合上資料，
“不如我們直接去看畫？”“我陪你去?！彼蝗徽f?！安挥昧??！蔽移鹕硗庾?，
經過他身邊時，狀似無意地瞥了眼他的口袋，“您還是先把那條絲巾換了吧。都五年了，
該扔的就扔了?！鄙砗髠鱽硖K茉的質問聲，但我已經走遠。五年前我卑微地問：“為什么？
”換來的是他的沉默。五年后我瀟灑轉身，他卻開始欲言又止。呵，人生總是這樣諷刺。
可現(xiàn)在我沒時間陪他們演這出情深深的戲碼。妹妹還在等我。而那幅《月隱天心》，
是我最后的希望。02周總親自帶我走進專門的鑒定室，一路上說個不停：“顧小姐，
這幅《月隱天心》可是蘇家的傳家寶，聽說這次愿意賣出天價?！薄爸灰_認是真跡，
我想這筆交易很快就能達成?！蔽冶M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三百萬，
足夠支付妹妹在最好醫(yī)院的手術費用，這是我最后的希望。“那是自然，
不過...”周總欲言又止，“蘇家指定要您來鑒定，還真是巧?！蔽倚Χ徽Z，
推開鑒定室的門，卻看見宋謹之已經站在那里。“顧小姐?！彼B眼神都不愿意給我，
只是公事公辦地說，“這次我會全程監(jiān)督鑒定過程?！蔽掖魃鲜痔?，仔細查看畫作，
權當沒聽見。玻璃反光中，我看見他站在窗邊，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我身上。等我回頭，
他立刻別開眼，聲音依然冷淡：“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了嗎？”“暫時沒有，宋總這么緊張，
是對我的專業(yè)能力有質疑？”他抿了抿唇，像是在壓抑什么情緒：“職責所在。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醫(yī)院。我的手猛地一抖，差點碰到了畫作?！氨?，
我需要接個電話?！弊叩介T口的時候，我聽見護士焦急的聲音：“顧小姐，
您妹妹突然發(fā)燒到39度，醫(yī)生說需要家屬簽字......”“我馬上到！
”掛掉電話的瞬間，眼前一陣發(fā)黑，我扶住了門框?！邦櫺〗?？”他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
我強撐著站直身體：“宋總，我臨時有急事，今天可能......”“去醫(yī)院？
”他打斷我的話，語氣依然冷淡，“我讓司機送你?！薄安挥昧?。”“天氣預報說有暴雨。
”他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你這樣過去，怎么讓等你的人放心？”這一刻，
我突然很想問他。裝作陌生人的樣子，就這么輕松嗎？但最終，
我只是說了句：“那就麻煩宋總了?！甭飞?，我看見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張主任，
之前說的那個病人，請您親自去看一下?！钡任一剡^神時，
才發(fā)現(xiàn)他在叫國內最好的心臟專家。他始終望著窗外，
仿佛剛才的通話與他無關：“例行調動，不必在意?！蔽铱粗膫饶槪?/p>
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車子停在醫(yī)院樓下，雨已經下得很大了?！爸x謝宋總?！蔽彝崎_車門，
“您不用送了。”可他已經撐著傘下了車。電梯里，我們誰都沒說話。
他的西裝還是一絲不茍，連站姿都帶著疏離，仿佛剛才那通電話不過是錯覺。病房門口，
我突然看見了蘇茉。她正溫柔地給顧清柔掖著被角：“小柔，你說你姐姐怎么還不來？
”聽見腳步聲，蘇茉回頭，臉上的笑意更深：“阿謹，原來你在這里。
”我看見宋謹之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靶∪岚l(fā)燒了，”蘇茉走過來挽住他的手臂，
“我剛好在醫(yī)院，就過來看看。”顧清柔虛弱地沖我笑：“姐姐，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別這么說。”我快步走到床邊，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是滾燙?！白o士說張主任馬上到，
”蘇茉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也不知道是哪位貴人安排的？”我裝作沒聽見，
繼續(xù)給妹妹擦汗。“阿謹，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她的聲音依然溫婉，“張主任一向很忙的。
”我的手一頓。這時，宋謹之突然開口：“是我安排的?！薄芭叮俊碧K茉的笑容僵了一下。
“顧小姐是這次鑒定的負責人，”他的語氣公事公辦，“項目期間出了任何問題，
都是我的責任。”我看著他，怪不得這么好心。也是，那么多重要的事情，
我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呢？蘇茉松開他的手臂：“阿謹，我們出去說幾句話。
”他們前腳剛走，張主任就來了。檢查結果還算樂觀，只是普通的感冒發(fā)燒。我松了一口氣，
轉頭卻透過窗戶看見走廊上的兩個人。蘇茉似乎在質問著什么，宋謹之始終沉默。最后，
我聽見蘇茉提高了聲音：“你別忘了當初的約定！”他終于開口，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沒忘?！蔽沂栈啬抗?，心里突然涌上一絲苦澀。這樣也好，
至少不會再抱有任何幻想?！敖憬?，”顧清柔虛弱地說，
“你和姐夫......”“他不是。”我打斷她的話，“從來都不是。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我看著妹妹蒼白的臉，突然明白，有些人，注定要錯過。
就像窗外的雨幕，再怎么接近，也終究會分開。03工作結束后，
周總熱情地挽留我：“顧小姐，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餐？我們可以詳細聊聊后續(xù)合作。
”我禮貌地拒絕了。妹妹顧清柔的治療費用懸在心頭，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走出拍賣行，
我直接給醫(yī)院的主治醫(yī)生打電話。國外的特殊治療方案已經確定，但手術費用是個天文數(shù)字。
三百萬，對普通人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邦櫺〗?。”身后傳來宋謹之的聲音。
我沒回頭：“還有事？”“需要我送你一程。”他的語氣近乎公事公辦?！安恍枰?。
”他卻已經走到我身邊，職業(yè)西裝筆挺：“外面下雨?！贝_實。天空陰沉，
細密的雨絲打在地面上，織成一張看不見的網。我沒再拒絕，默契地上了他的車。
車內是淡淡的木質香調，一如五年前他的氣息?！搬t(yī)療費的事，遇到困難了？”宋謹之開口。
“關你什么事?！北凰林行氖拢抑挥X得煩躁。“顧清柔的病情我了解?！彼f，
“先天性心臟病，需要高難度手術。國外有兩家醫(yī)院可以做。
”我猛地轉頭看他：“你怎么會知道？”他目視前方，神情平靜：“職業(yè)敏感度。
”那熟悉的搪塞詞又出現(xiàn)了。車子在雨中行駛，窗外是模糊的城市輪廓。沉默蔓延，
唯有雨聲此起彼伏?！疤K家對你們有所圖?！彼沃斨蝗徽f?！笆裁匆馑?？
”“很快你就會知道?！彼ｎD片刻，“現(xiàn)在，我可以幫你。”幫我？五年前，
他用同樣的語氣，說要“幫”我。最后呢？不過是一場徹底的背叛?！安恍枰?。
”我斬釘截鐵。他沒再說話。車子在醫(yī)院門口停下。下車前，他遞給我一個信封。
“這是什么？”“解決部分醫(yī)療費。”我拒絕接過：“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宋謹之定定地看我：“這不是施舍。是我的誠意?！闭\意？呵，多么可笑。
04雨已經停了，但我心里的陰霾卻越來越重。我站在窗前，看著那個信封發(fā)呆。
宋謹之說這是他的誠意，可我寧愿相信這世上有鬼，也不愿再信他一次?！敖憬?。
”顧清柔輕聲喚我，“你還在想姐夫的事嗎？”我搖頭：“他不值得。
”“可是......”妹妹欲言又止，“他好像真的變了很多。我聽護士說，
他幾乎每天都會打電話來問我的情況?！蔽业氖忠活D。原來那些突如其來的專家會診，
溫柔體貼的護士，都是他暗中安排的?？蛇@又能說明什么呢？“小柔，睡一會兒吧。
”我輕輕拍著她的手，“明天還要做檢查。”回到拍賣行已是下午。
《月隱天心》靜靜地懸掛在墻上，在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我戴上手套，仔細查看。突然，
一個細節(jié)引起了我的注意?！鞍l(fā)現(xiàn)什么問題了嗎？”宋謹之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我沒理他，
繼續(xù)觀察。畫作右下角的款識處，有一處極其細微的痕跡。普通人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但我在F國專門研究過這位畫家的筆法。這不對勁?！邦櫺〗?？”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焦慮。
我直起身：“宋總，這幅畫恐怕有問題。”他的表情瞬間凝固。就在這時，
蘇茉推門而入：“阿謹，爸爸讓我來看看鑒定的進展?！彼叩轿疑磉?，“顧小姐，
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我看著她完美的笑容：“蘇小姐，這幅畫......”“是真跡。
”宋謹之突然打斷我的話，“顧小姐剛才已經確認過了?！蔽颐偷剞D頭看他，
他卻只是淡淡地說：“周總，麻煩準備一下鑒定報告?！薄昂玫暮玫?。”周總連連點頭。
等所有人都離開，我攔住要走的宋謹之：“你什么意思？”“這幅畫，你就當沒看出問題。
”他低聲說?！澳阕屛易骷?？”我冷笑，“宋總這是在賄賂我？”“不是。”他深吸一口氣，
“相信我，就這一次?！薄皯{什么？”他沉默片刻：“三百萬，我可以想辦法。
但你必須按我說的做。”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蘇家是在用我妹妹的命威脅你？
”他沒說話，算是默認?！八沃斨！蔽抑币曋难劬Γ拔迥昵澳惚撑盐业臅r候，
可曾想過會有今天？”他的眼神黯了黯：“對不起?！薄安槐卣f對不起?！蔽肄D身離開，
“我會按照專業(yè)操守寫報告。至于其他的，與我無關。
”身后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清歡......”這一聲稱呼讓我渾身一顫。五年了，
他再沒這么叫過我?！皠e這樣叫我。”我沒回頭，“我們早就不是從前了?！弊叱雠馁u行，
天又開始下雨。我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接到醫(yī)院的電話?！邦櫺〗悖?/p>
您妹妹......”護士的聲音很急，“病情突然惡化了！”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沖進醫(yī)院時，已經看見了守在門口的宋謹之。他西裝革履的樣子有些狼狽，
顯然是立刻趕來了?！扒闆r不太好。”他低聲說，“需要立刻手術?！蔽曳鲋鴫?，
幾乎站不穩(wěn)：“可是......”“我來處理。”他說，“你先進去看看她。
”推開門的瞬間，我看見蘇茉正坐在病床邊，溫柔地說著什么?？匆娢疫M來，
她笑了：“顧小姐，來得正好。我剛和小柔說，只要你同意鑒定結果，
我們蘇家一定會全額承擔手術費?！蔽医K于明白宋謹之為什么要那么做。原來，
這一切都是蘇家設下的局。05病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疤K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走到病床邊，握住妹妹發(fā)涼的手，“但是《月隱天心》確實有問題，這點恕我無法配合。
”蘇茉的笑容僵了一下：“顧小姐，你應該知道，手術費用可不是小數(shù)目。”“我知道。
”“那你......”“我自有辦法?！彼酒鹕恚?/p>
優(yōu)雅地整理了一下裙擺：“希望顧小姐想清楚了。畢竟，有些機會錯過了，就不會再來。
”說完，她走向門口。經過我身邊時，她突然停下：“對了，還記得五年前嗎？
有些人的決定，往往關系著很多人的命運?！蔽颐偷剞D頭，卻只看見她轉身離去的背影。
這時，顧清柔虛弱地說：“姐姐，對不起......”“傻瓜，說什么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