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夜銀針大胤王朝,元啟十五年冬。紫禁城的雪,總是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鉛灰色,
如同宮墻內(nèi)所有人的心境。儲秀宮偏殿的耳房里,卻彌漫著一股清苦的藥香,
與外面的奢靡浮華格格不入。蘇錦薇放下手中的銀針,指尖微涼。她面前的榻上,
躺著一位面色青灰的小宮女,脈搏細若游絲,嘴角還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黑痕。
“是‘牽機引’?!彼p聲對旁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掌事宮女道,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
掌事宮女臉色煞白,“蘇醫(yī)女,這……這可如何是好?小桃她……”蘇錦薇沒再說話,
從隨身攜帶的藥箱里取出一個小巧的白玉瓶,倒出一粒墨綠色的藥丸,用溫水化開,
小心翼翼地喂入小宮女口中。她的動作輕柔,指尖的力道卻精準無比,
幾處穴位被她輕輕點按,加速了藥效的運行。小宮女喉嚨里發(fā)出幾聲微弱的咕嚕聲,
臉色似乎好了些許。蘇錦薇這才松了口氣,擦拭著銀針,目光掃過這間簡陋的耳房。
她不過是太醫(yī)院最末等的醫(yī)女,因一手家傳的毒理醫(yī)術略有些名氣,才被臨時調(diào)來儲秀宮,
處理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事”。“蘇醫(yī)女,您可一定要救救小桃,
她是被人冤枉的……”掌事宮女哭了起來,“就因為她撞見了……撞見了……”“噤聲。
”蘇錦薇冷冷打斷她,“在這宮里,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是活下去的第一準則。
她既然看了,說了,就要有承受的覺悟?!彼恼Z氣很冷,冷得像窗外的冰雪。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冰冷的外殼下,是怎樣翻涌的恨意。三年前,
她的父親——太醫(yī)院院判蘇敬,便是因“用藥失誤”,被打入天牢,最終“病逝”獄中。
所有人都說是意外,但蘇錦薇知道,那絕不是意外。她入宮,就是為了查清真相,為父報仇。
“是誰給她下的毒?”蘇錦薇一邊收拾藥箱,一邊看似隨意地問。掌事宮女嘴唇哆嗦著,
眼神驚恐地瞟向窗外,壓低聲音:“像是……像是麗妃娘娘宮里的人……小桃前幾日說,
看到麗妃娘娘宮里的太監(jiān)鬼鬼祟祟地往……往賢妃娘娘的湯品里放了東西……”麗妃,
劉蕓溪,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妃子,家世顯赫,手段狠辣。賢妃,沈清涵,出身不高,
卻性情溫婉,曾育有一子,卻在周歲時莫名夭折,此后便失了圣寵,形同軟禁。
蘇錦薇心中一動。賢妃……她記得,父親當年似乎與賢妃的父親,那位早已失勢的沈御史,
有過幾面之緣。“我只能保她一時。”蘇錦薇淡淡道,“這‘牽機引’霸道無比,
雖暫時壓制住了,但體內(nèi)余毒未清,若不徹底解掉,不出三日,仍會毒發(fā)。而且,
用這毒的人,手段極高,恐怕不會輕易罷手?!闭剖聦m女絕望地癱坐在地。
蘇錦薇看了她一眼,心中已有計較。她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接近核心權力斗爭,
又能探查當年舊事的契機。賢妃,或許是個突破口?!澳闳ジ嬖V賢妃娘娘,”蘇錦薇忽然道,
“就說,太醫(yī)院有位蘇醫(yī)女,或許能為娘娘分憂。但此事,必須絕密。”掌事宮女猛地抬頭,
眼中燃起一絲希望:“蘇醫(yī)女,您……”“我只救值得救的人,也只幫能幫我達成目的的人。
”蘇錦薇的目光銳利如刀,“去不去,隨你?!闭剖聦m女咬了咬牙,重重磕頭:“奴婢明白!
奴婢這就去!”看著掌事宮女匆匆離去的背影,蘇錦薇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
寒風卷著雪花灌入,她卻仿佛未覺。遠處,麗妃所住的翊坤宮燈火輝煌,隱約傳來絲竹之聲,
與這偏殿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一枚不起眼的玉佩,
那是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物。玉佩觸手溫潤,卻似有寒氣透骨。“父親,女兒來了。
這深宮內(nèi)苑的賬,女兒會一筆一筆,慢慢算?!? 香迷心竅三日后,賢妃沈清涵的景仁宮,
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蘇錦薇。景仁宮比儲秀宮更顯冷清,殿內(nèi)陳設簡單,甚至有些陳舊。
賢妃沈清涵一身素衣,靜坐窗前,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枝,面容憔悴,眼神空洞,
唯有眉宇間還殘留著一絲不易磨滅的清雅?!懊衽K錦薇,參見賢妃娘娘。
”蘇錦薇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姿態(tài)不卑不亢。沈清涵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她身上,
帶著一絲審視和疲憊:“你就是那個說能為本宮分憂的蘇醫(yī)女?”“是。”蘇錦薇抬眸,
直視著她的眼睛,“娘娘近日是否時常心悸、失眠,且食欲不振,
甚至……偶爾會覺得頭暈目眩,像是被什么東西魘住了一般?
”沈清涵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這些癥狀,她確實有,而且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段時間。
她以為是自己憂思過度,并未放在心上,沒想到這小小的醫(yī)女竟能一語道破?!澳阍趺粗??
”“聞香?!碧K錦薇淡淡道,目光掃向殿內(nèi)香爐中裊裊升起的青煙,
“娘娘所用的‘安神香’,恐怕并非安神,而是……迷神?!鄙蚯搴樕蛔?,
猛地看向香爐:“你說什么?這香是……是內(nèi)務府按例送來的!”“按例送來的,
未必就是干凈的?!碧K錦薇走到香爐旁,輕輕嗅了嗅,又用指尖沾了一點香灰,
放在鼻尖細聞,“此香中,除了常規(guī)的安神藥材,還摻了‘夢魂草’的粉末。此草性溫,
少量服用可助眠,但長期吸入,會讓人精神萎靡,心智模糊,極易受人暗示,
甚至……做出一些自己都不記得的事情。”沈清涵渾身一顫,扶住了窗框,
臉色蒼白如紙:“你是說……是有人故意……”“娘娘忘了小桃的事了嗎?”蘇錦薇提醒道,
“小桃誤食‘牽機引’,恐怕并非偶然,而是因為她看到了不該看的。而這‘夢魂草’香,
用在娘娘身上,又是為何呢?”沈清涵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眼中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
她在這宮里早已失勢,為何還要遭此毒手?“是誰?”她聲音顫抖地問,“是麗妃嗎?
”“娘娘以為呢?”蘇錦薇沒有直接回答,“翊坤宮勢大,娘娘勢單力薄,若沒有確鑿證據(jù),
輕易指控,只會引火燒身?!鄙蚯搴聊?,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是啊,
她拿什么去斗?她的兒子沒了,圣寵沒了,家族也早已敗落,
她不過是這深宮里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澳锬锔市膯幔俊碧K錦薇的聲音忽然變得銳利起來,
“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人算計,最終像小桃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宮墻之內(nèi)嗎?
甘心……令尊當年的清名,就此蒙塵嗎?”“你……你怎么知道我父親?”沈清涵猛地抬頭,
眼中閃過一絲驚疑?!懊衽母赣H,曾是太醫(yī)院院判蘇敬。”蘇錦薇緩緩道,“當年,
他與令尊曾有過書信往來,探討過一些朝政之事。后來……父親便‘意外’身亡了。
”沈清涵的眼神復雜起來,似乎想起了什么。蘇敬的名字,她有印象。
父親當年確實與這位正直的太醫(yī)有過交情,只是后來父親獲罪,兩家便斷了聯(lián)系。
“蘇院判……他的死……”“是否是意外,娘娘心中或許也有疑慮吧?”蘇錦薇步步緊逼,
“這宮里的水,比我們想象的更深。麗妃背后,恐怕不止是她的家世那么簡單。
”沈清涵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卻眼神銳利的醫(yī)女,心中掙扎著。一邊是安穩(wěn)卻無望的死寂,
一邊是未知卻充滿風險的爭斗?!澳阆胱鍪裁??”她終于問道?!拔蚁氩榍甯赣H的死因,
為他洗刷冤屈。”蘇錦薇直視著她,“而娘娘,您需要一個盟友,一個能幫您看清暗處刀光,
甚至……幫您握住反擊之刃的盟友?!彼龔乃幭淅锶〕鲆粋€更小的琉璃瓶,
里面裝著淡紫色的粉末?!斑@是‘醒神散’,混入日常的熏香或飲食中,
可解‘夢魂草’之毒,讓娘娘保持清醒?!碧K錦薇將瓶子放在桌上,“但這只是第一步。
要想反擊,我們需要證據(jù),需要機會,更需要……一點不一樣的‘藥’。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和算計。“娘娘,深宮寂寂,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賭上一把?!鄙蚯搴粗郎系牧鹆?,
又看看蘇錦薇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許久,她終于緩緩點頭,
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光?!昂茫緦m……賭了。
”3 毒棋初落蘇錦薇的第一步,并非直接針對麗妃,而是從麗妃最看重的“恩寵”下手。
麗妃劉蕓溪能寵冠六宮,除了家世,更因她善解人意,且有一副好嗓子,
尤擅唱一種西域傳來的靡靡之音,令圣上神魂顛倒?!胞愬锬锝帐欠裼X得喉嚨有些不適?
偶爾發(fā)癢,甚至聲音有些沙???”蘇錦薇在景仁宮偏殿,向賢妃的掌事宮女打聽。
掌事宮女想了想,點頭道:“回蘇醫(yī)女,前幾日聽翊坤宮的小姐妹說,娘娘最近嗓子不太好,
還請了太醫(yī)院的李院判去看過,說是用嗓過度,開了些潤喉的方子,但好像效果不大。
”蘇錦薇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李院判?哼,他向來是翊坤宮的人?!彼贸鲆粡埣垼?/p>
寫下幾味藥材:“你去御藥房,照這個方子抓藥,就說是給賢妃娘娘調(diào)理身體用的。記住,
一定要親自去,不要經(jīng)過旁人之手。”掌事宮女接過方子,
只見上面寫著:胖大海、麥冬、桔梗、甘草……都是些常見的潤喉藥材,并無特殊之處。
她雖有疑惑,但還是依言去了。待掌事宮女走后,蘇錦薇從貼身的荷包里,
取出一個用蠟封好的小紙包,里面是一些細碎的、顏色呈暗褐色的粉末。
這是她父親當年秘制的“啞蟬散”,并非劇毒,而是一種極為隱蔽的慢性藥。
少量服用或吸入,只會讓人喉嚨不適,聲音沙啞,但若持續(xù)使用,便會損傷聲帶,
最終導致失聲。這“啞蟬散”的妙處在于,它與普通的用嗓過度或咽喉炎癥癥狀極為相似,
極難察覺是中毒。而且,它會隨著人體新陳代謝慢慢排出,事后幾乎查無實據(jù)。
“麗妃娘娘不是愛唱嗎?那就讓她……唱不出來?!碧K錦薇低語,指尖輕輕捻起一點粉末,
如同捻起一枚決定勝負的棋子。她并沒有直接將藥下到麗妃的飲食或熏香里,
那樣太容易暴露。她算準了麗妃近日嗓子不適,必定會更加依賴潤喉之物。
而太醫(yī)院開的方子,麗妃未必會完全信任,尤其是在她潛意識里覺得“效果不大”的情況下。
機會很快就來了。三日后,圣上駕臨翊坤宮。席間,麗妃欲展歌喉取悅圣上,剛開口,
便一陣咳嗽,聲音嘶啞難聽,驚得圣上連忙讓她停下。麗妃又羞又急,臉色煞白。
圣上雖好言安慰,但眉宇間已有不悅。就在這時,蘇錦薇“恰好”被太醫(yī)院派來,
說是給麗妃送新的潤喉方子?!皡⒁娛ド希瑓⒁婝愬锬??!碧K錦薇跪在地上,不卑不亢。
圣上正心煩,揮揮手:“起來吧,看看麗妃的嗓子到底怎么回事?!碧K錦薇上前,
為麗妃診脈,又仔細看了看她的咽喉,眉頭微蹙:“娘娘脈象平和,咽喉也無明顯紅腫,
似乎并非病癥。只是……”她頓了頓,看向麗妃:“娘娘近日是否用過什么特別的東西?
或是……換過熏香、脂粉?”麗妃一愣,隨即想到什么,看向旁邊的宮女。
那宮女怯怯道:“娘娘前幾日用了南邊進貢的‘凝露香’……”“凝露香?
”蘇錦薇故作驚訝,“那香雖好,卻性燥,娘娘本就有些陰虛,長期使用,恐怕會傷了津液,
導致喉嚨不適。”她轉向圣上,恭敬道:“陛下,臣女斗膽,前幾日曾為賢妃娘娘調(diào)理身體,
恰好配了一副潤喉養(yǎng)陰的方子,效果尚可。若娘娘不嫌棄,可一試。”說著,
她將早已準備好的、混入了微量“啞蟬散”的藥包呈上。麗妃此時正焦急萬分,
聽蘇錦薇說得頭頭是道,又看她只是個末等醫(yī)女,不似太醫(yī)院那些老狐貍可能有什么算計,
便連忙道:“快呈上來!只要能讓本宮嗓子好起來,什么方子都行!
”圣上也點點頭:“既然如此,你便留下,看著熬藥,務必讓麗妃早日康復?!薄笆?,陛下。
”蘇錦薇心中冷笑,面上卻恭敬無比。接下來的幾日,
蘇錦薇每日都親自去翊坤宮為麗妃煎藥。她控制著“啞蟬散”的劑量,
讓麗妃的嗓子時好時壞,總也無法痊愈。麗妃越是著急想在圣上面前表現(xiàn),
嗓子就越是不給力,弄得她心煩意亂,脾氣也越發(fā)暴躁。而與此同時,
蘇錦薇在景仁宮也沒閑著。她利用給賢妃調(diào)理身體的名義,
開始“不經(jīng)意”地向賢妃灌輸一些養(yǎng)生知識,
其中便夾雜著如何辨別食物和藥物中是否被下了慢性毒的方法。賢妃本就聰慧,
只是以前無心爭斗,如今有了蘇錦薇這個“導師”,加上自己親身經(jīng)歷了“夢魂草”的暗算,
便留了心。她開始留意自己的飲食,果然發(fā)現(xiàn)了幾處可疑之處,都被蘇錦薇一一化解。
一來二去,賢妃對蘇錦薇的信任與日俱增。這日,蘇錦薇剛從翊坤宮回來,賢妃便屏退左右,
神色凝重地對她說:“錦薇,今日御膳房送來的銀耳羹,我按你說的方法試了試,
銀簪竟微微發(fā)黑。雖然顏色很淺,但絕非錯覺?!碧K錦薇眼中寒光一閃:“看來,
有人已經(jīng)等不及了。娘娘,我們不能再被動防御了?!薄澳恰覀冊撛趺崔k?
”賢妃雖已下定決心,但終究是女子,難免有些忐忑。蘇錦薇走到窗邊,
望著遠處翊坤宮的方向,緩緩道:“麗妃現(xiàn)在焦頭爛額,正是我們布局的好時機。
娘娘可還記得,您宮中那盆圣上早年賞賜的‘醉流霞’?”賢妃一怔:“記得,
只是那花難養(yǎng),早已枯萎了……”“枯萎了,便可以‘死而復生’?!碧K錦薇轉過身,
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而且,這‘死而復生’的背后,或許能牽扯出一條大魚……一條,
藏在麗妃背后的大魚。”她的計劃,才剛剛開始。這盤毒棋,她要下得更狠,更絕。
4 借花獻佛“醉流霞”,一種極為名貴的西域花卉,花瓣如霞,色若醉顏,
盛開時異香撲鼻,傳說能助人安眠,甚至……入夢。此花極難養(yǎng)活,
當年圣上一時興起賞賜給賢妃,不出半年便枯萎了,賢妃將其移栽到一個古樸的陶盆中,
置于暖閣角落,早已無人問津?!澳锬铮@花真的能‘死而復生’?
”賢妃看著蘇錦薇小心翼翼地侍弄著那盆干枯的花莖,心中仍有疑慮。蘇錦薇微微一笑,
手中拿著一小瓶透明的液體,輕輕澆灌在花根處:“萬物有靈,何況是這等奇花。
只要用對了‘藥’,枯木亦能逢春。”她所說的“藥”,是一種秘制藥水,
能刺激植物細胞活性,短期內(nèi)讓枯萎的植物煥發(fā)生機,但代價是耗盡植物本身最后的生命力,
花開之后,便會徹底枯死。更重要的是,這“醉流霞”在盛開時,若配合特定的香料燃燒,
其香氣便會產(chǎn)生一種奇特的效果——能讓人在睡夢中說出潛意識里的話,
甚至……做出一些平時不敢做的舉動。這,才是蘇錦薇真正的目的?!敖酉聛韼兹眨?/p>
娘娘只需如常,讓人知道您似乎對這盆枯花又上了心即可?!碧K錦薇交代道,
“尤其要‘不小心’讓翊坤宮的人知曉。”賢妃點頭,心中已明白蘇錦薇的意圖。
麗妃如今嗓子不好,正心煩意亂,
若得知她這個失勢的妃子居然能讓圣上當年賞賜的名花復活,必定會心生嫉妒,
甚至……想一探究竟。事情的發(fā)展果然如蘇錦薇所料。不過三日,
“賢妃娘娘竟將枯萎已久的‘醉流霞’養(yǎng)得重新發(fā)芽”的消息,便像長了翅膀一樣,
在后宮傳開。翊坤宮內(nèi),麗妃聽著宮女的稟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耙粋€失勢的女人,
還有心思擺弄這些花花草草?”她冷哼一聲,“真以為圣上還會念著舊情?
”旁邊的貼身嬤嬤眼珠一轉,低聲道:“娘娘,那‘醉流霞’可是圣上親賜的,
如今在賢妃手里‘復活’了,若是被圣上知道,怕是……”麗妃眼神一厲:“哼,
她想借此邀寵?沒那么容易!去,找個由頭,讓本宮去景仁宮‘探望’一下賢妃妹妹,
順便……看看那花到底是真是假?!薄澳锬镉⒚??!眿邒哒~媚地笑了笑。
蘇錦薇得知麗妃要來“探望”,嘴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她對賢妃道:“娘娘,
魚兒上鉤了。等下麗妃來時,您只需表現(xiàn)得欣喜又有些惶恐,將她引到暖閣即可。其余的,
交給我。”她早已在暖閣的香爐里,換上了特制的香料,只等麗妃踏入。不多時,
麗妃果然在一眾宮女太監(jiān)的簇擁下,“駕臨”景仁宮。她穿金戴銀,珠光寶氣,
與景仁宮的素凈形成鮮明對比,一進門,便用挑剔的目光掃過四周。“喲,妹妹這景仁宮,
還是這么雅致啊?!丙愬ばθ獠恍Φ卣f。賢妃連忙起身行禮,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和拘謹:“姐姐大駕光臨,真是讓妹妹這寒舍蓬蓽生輝。
”“聽說妹妹把那盆‘醉流霞’養(yǎng)活了?本宮可是好奇得很呢?!丙愬_門見山,
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安贿^是僥幸罷了?!辟t妃低著頭,引著麗妃往暖閣走去,
“姐姐快請,妹妹正想請姐姐賞鑒呢?!弊哌M暖閣,
一股若有似無的、帶著淡淡甜香的氣息撲面而來。麗妃并未在意,
她的目光立刻被角落里那盆“醉流霞”吸引了。只見原本干枯的花莖上,
果然冒出了嫩綠的新芽,甚至有幾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上去生機勃勃。“呵,
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丙愬焐险f著,眼中卻滿是嫉妒。她走近幾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那甜香便更濃郁了一些。就在這時,蘇錦薇端著茶水走了進來:“參見麗妃娘娘。
”麗妃不耐煩地揮揮手:“放下吧?!彼淖⒁饬θ诨ㄉ?,
并未留意蘇錦薇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蘇錦薇放下茶水,退到一旁,看似恭敬地垂首而立,
手指卻悄悄掐算著時間。那特制的香料與“醉流霞”的氣息混合,正以一種微妙的方式,
滲入麗妃的口鼻。麗妃又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頭暈,像是昨晚沒睡好,
便打了個哈欠:“行了,本宮也看了,確實是活了。妹妹好好養(yǎng)著吧,本宮先回宮了。
”她說著,便轉身往外走。剛走出暖閣,一陣更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她腳下一個踉蹌,
差點摔倒?!澳锬?!”貼身嬤嬤連忙扶住她。麗妃定了定神,只覺得腦袋昏沉,眼皮發(fā)沉,
只想找個地方睡一覺。她也沒多想,只當是最近為了嗓子的事操心過度,
便匆匆?guī)е穗x開了景仁宮??粗愬恍腥舜掖译x去的背影,
賢妃緊張地看向蘇錦薇:“錦薇,這樣……能行嗎?”“放心吧,娘娘。
”蘇錦薇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醉流霞’配‘迷魂香’,不出半個時辰,
麗妃娘娘便會在睡夢中,說出些‘有趣’的話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讓這些‘有趣’的話,
傳到該聽的人耳朵里。”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在她剛才喝的茶水里,
加了一點點‘忘憂散’,能讓她醒來后,只記得自己頭暈想睡,卻記不清睡夢中說了什么。
”賢妃看著眼前這個心思縝密、手段狠辣的醫(yī)女,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寒意,
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敖酉聛碓趺醋??”“娘娘只需靜待佳音。
”蘇錦薇走到“醉流霞”前,輕輕撫摸著那嫩綠的新芽,“這花,很快就要開了。
而有些人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彼挠媱潱诵牟⒎亲岥愬f出什么驚天秘密,
而是利用“醉流霞”的特殊效果和麗妃此刻心神不寧的狀態(tài),讓她在睡夢中,
無意識地流露出對某個人的依賴或抱怨——那個人,
就是蘇錦薇一直懷疑的、藏在麗妃背后的“大魚”,
甚至可能與當年父親的死有關的人——當今的丞相,麗妃的舅舅,劉嵩。
蘇錦薇早已買通了翊坤宮里一個不得志的小太監(jiān),讓他在麗妃午睡時,“恰巧”在附近打掃,
并“無意”中聽到麗妃夢囈。至于那夢囈的內(nèi)容……是真是假,又有誰會去深究呢?
在這深宮里,有時候,“聽說”比“看見”更有殺傷力。5 宮墻驚雷翊坤宮的午后,
格外安靜。麗妃劉蕓溪果然如蘇錦薇所料,一回到宮中便倒頭大睡,睡夢中眉頭緊鎖,
口中喃喃自語。那個被蘇錦薇買通的小太監(jiān)名叫小安子,此刻正提著水桶,
假裝在麗妃寢殿外的走廊上打掃,耳朵卻豎得高高的,仔細聆聽著殿內(nèi)的聲音。起初,
麗妃只是發(fā)出一些模糊的囈語,小安子心中焦急,生怕錯過什么。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時,
麗妃的聲音忽然清晰了一些:“舅舅……舅舅你要幫我……那個賤人想害我……還有皇上,
他最近對我越來越冷淡了……”小安子心中一緊,連忙豎起耳朵。
“……蘇敬那個老東西……當初就不該留著他……若不是他……”麗妃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帶著一絲恨意和恐懼,“……還有賢妃……她也不是善茬……舅舅,
家……”“蘇敬”、“舅舅”、“劉家”……這幾個關鍵詞像驚雷一樣在小安子腦海中炸開。
他強壓下心中的震驚,繼續(xù)聽著,但麗妃的聲音又變得模糊起來,
隨后便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似乎睡得沉了。小安子不敢多留,連忙提著水桶,
裝作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匆匆離開了。半個時辰后,這個“驚天秘密”便通過小安子的嘴,
傳到了賢妃宮中掌事宮女的耳中,又通過掌事宮女,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蘇錦薇和賢妃。
賢妃聽完,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她……她果然提到了蘇院判!還提到了她的舅舅,
劉丞相!”蘇錦薇的眼中卻沒有太多驚訝,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冷冽。她父親的死,
果然與劉家有關!“娘娘,現(xiàn)在不是震驚的時候?!碧K錦薇沉聲道,“小安子的話,
我們不能直接呈上御前,那只會顯得我們是在刻意構陷。我們需要一個契機,
一個能讓圣上自己‘聽到’這些話的契機?!薄笆裁雌鯔C?”賢妃急切地問。
蘇錦薇看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醉流霞’今晚就會盛開。按照規(guī)矩,
奇花異草盛開,是要向圣上稟報,請圣上御覽的?!辟t妃一愣,
隨即明白了蘇錦薇的意思:“你是說……讓圣上親自來景仁宮?”“不錯?!碧K錦薇點頭,
“而且,我們要‘不小心’讓圣上知道,麗妃娘娘今日在景仁宮看了花后,便回去昏睡不醒,
還說了些……胡話。”這個計劃十分冒險。若圣上不信,或是覺得她們是在搬弄是非,
后果不堪設想。但這也是目前唯一的機會。賢妃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好,
就按你說的辦!事到如今,也沒有退路了。”接下來,便是緊張的準備。賢妃親自修書一封,
言辭懇切地向圣上稟報“醉流霞”今夜盛開,感念圣上當年賞賜之恩,懇請圣上移駕景仁宮,
一同賞鑒。同時,蘇錦薇則“無意”中向太醫(yī)院的一位與她有些交情的老太監(jiān)透露,
今日麗妃娘娘在景仁宮看了“醉流霞”后,回去便昏睡不醒,還似乎有些夢魘,說了些胡話,
也不知是不是那花有什么不妥。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便傳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圣上本就對賢妃那盆死而復生的“醉流霞”有些好奇,又聽聞麗妃看了花后竟昏睡夢魘,
心中頓時起了疑。他本就多疑,尤其是在涉及到后妃和朝臣的時候。當晚,月色朦朧。
圣上果然在一眾侍衛(wèi)的簇擁下,來到了景仁宮。此時,“醉流霞”已完全盛開,
巨大的花瓣呈現(xiàn)出一種瑰麗的酒紅色,在燭火的映照下,仿佛流動的云霞,異香撲鼻,
比之前的甜香更濃郁,也更……魅惑。圣上一進暖閣,便被這奇景吸引,
忍不住贊嘆:“好一朵‘醉流霞’!竟真的被你養(yǎng)得如此絢爛!”賢妃連忙行禮,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喜悅和謙卑:“謝陛下夸獎,只是臣妾運氣好罷了。
”圣上賞玩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么,問道:“聽說,今日麗妃也來看了這花?
”賢妃心中一緊,面上卻露出一絲擔憂:“是,姐姐今日來過。只是不知為何,
姐姐回去后似乎身體不適,昏睡了一下午。臣妾還正擔心呢?!本驮谶@時,
蘇錦薇端著參茶走了進來,行禮道:“參見陛下?!笔ド峡戳怂谎郏?/p>
認出她是那個給麗妃治嗓子的小醫(yī)女,便隨口問道:“你是蘇醫(yī)女?麗妃的嗓子如何了?
今日她又為何會昏睡?”蘇錦薇低著頭,語氣恭敬卻帶著一絲猶豫:“回陛下,
麗妃娘娘的嗓子……仍需調(diào)理。至于今日昏睡……奴婢也只是聽翊坤宮的人說,
娘娘似乎夢魘了,說了些……胡話。”“哦?什么胡話?”圣上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蘇錦薇裝作一副為難的樣子,欲言又止:“這……奴婢只是道聽途說,不敢妄言,
以免驚擾圣聽,誤了娘娘清譽?!边@種欲擒故縱的手段,最能勾起人的興趣。
圣上皺了皺眉:“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
”蘇錦薇這才“勉強”道:“奴婢聽說……娘娘似乎在夢中喊了‘舅舅’,
…‘蘇敬那個老東西不該留’……還有……‘保住劉家’之類的話……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
或許只是娘娘夢魘糊涂了……”“蘇敬?”圣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蘇敬的案子,
他一直有些疑慮,只是當年劉丞相力主定案,他才不得不下旨。
如今麗妃在夢魘中竟提到了蘇敬,還提到了“舅舅”和“保住劉家”,這其中的意味,
頓時讓他浮想聯(lián)翩。他猛地看向那盆盛開的“醉流霞”,又看了看賢妃和蘇錦薇,
眼神銳利如刀。賢妃連忙跪下:“陛下息怒!臣妾不知姐姐為何會說這些話,
或許真的是夢魘所致……”蘇錦薇也跟著跪下,卻不再多言。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信與不信,
如何去想,就是圣上的事了。圣上沉默了許久,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有“醉流霞”的異香,還在緩緩彌漫。“起來吧。”圣上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這花……確實難得。朕知道了。”他沒有再多問,也沒有立刻離開,只是站在花前,
久久不語。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緊握的拳頭,顯示出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蘇錦薇跪在地上,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第一步,已經(jīng)成功了。接下來,
就是等待這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滔天巨浪。而她,將在這浪濤中,
尋找為父報仇的契機,以及……在這深宮中,活下去的資本。宮墻之外,夜色正濃。
而宮墻之內(nèi),一場圍繞著權力、陰謀和仇恨的風暴,才剛剛拉開序幕。蘇錦薇知道,
她的路還很長,每一步都必須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她無所畏懼,因為她的心中,
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和對真相的執(zhí)著。這深宮,終將成為她的戰(zhàn)場,而她,蘇錦薇,
要做那最后的贏家。6 御案疑云景仁宮暖閣內(nèi)的燭火搖曳,將圣上的側影映在雕花窗欞上,
半邊面容隱在陰影里,瞧不清喜怒。蘇錦薇垂首跪著,能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卻強行按捺住指尖微顫——她算準了圣心多疑,
算準了“蘇敬”與“劉嵩”二名足以觸動天威,卻算不準帝王此刻翻涌的心思里,
究竟藏著幾分殺意,幾分權衡。“蘇敬當年……”圣上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像磨過的玉石,
“案卷上寫著,他為賢妃調(diào)理湯藥時誤用了藜蘆,與參片相克,致龍裔早夭。
此事是劉丞相親自呈奏,太醫(yī)院三院判聯(lián)名畫押,你如今聽了幾句夢囈,便要翻案么?
”賢妃猛地抬頭,眼中驚惶更甚:“陛下!臣妾絕無翻案之意,只是……”“娘娘不必多言。
”蘇錦薇輕輕拽了拽賢妃的衣袖,轉而叩首道,“陛下明鑒,奴婢不敢質疑先帝朝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