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槌敲擊底座的聲音清脆而威嚴(yán),穿透蘇晚耳膜。臺下藏家屏息凝神,臺上,
那幅據(jù)傳失蹤百年的莫奈《睡蓮·倒影》在聚光燈下流淌著近乎神性的光輝?!俺山粌r,
兩千三百萬歐元!”主槌人聲音激昂。蘇晚作為“晨曦”拍賣行的首席鑒定師,
指尖卻冰涼一片。她剛剛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確認這幅畫為真跡,
可心底那絲細微如蛛絲的違和感,此刻卻勒緊了她的心臟。她下意識抬眼,
望向二樓貴賓包廂的玻璃幕墻。那里一片幽暗,但她知道,她的丈夫林默一定坐在里面。
他總在她經(jīng)手重要拍品時,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安靜地守在不遠處。林默,
那個顏料永遠蹭在舊毛衣袖口、畫布堆滿逼仄閣樓的落魄畫家,
此刻正藏在那片昂貴的陰影里。第一章 顏料下的陰影推開家門,
熟悉的松節(jié)油氣味撲面而來。林默正弓著背,對著一幅未完成的風(fēng)景畫皺眉,
畫布上是扭曲的樹木與渾濁的天空,顏料堆積得有些笨拙??蛷d角落堆滿了他的“作品”,
蒙塵,廉價,無人問津。“回來了?”林默沒回頭,聲音帶著畫者特有的疲憊沙啞,
“今天那幅莫奈,聽說拍瘋了?”他放下畫筆,拿起一塊臟兮兮的抹布擦手,
指縫里嵌著洗不凈的藍綠色油彩。蘇晚疲憊地靠在玄關(guān),高跟鞋踢到一邊:“嗯,天價。默,
你說……那畫……”她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描述心中那瞬間的、幾乎無法捕捉的異樣感。
畫技、筆觸、年代痕跡,所有硬性指標(biāo)都無懈可擊。但就是那份“神”,
那份莫奈筆下光影獨有的、幾乎要呼吸的生命力,似乎……過于“完美”了?
完美得像是被精心計算過,而非自然流露。林默轉(zhuǎn)過身,臉上是溫和的困惑:“怎么了?
你不是親自鑒定的嗎?晨曦的招牌,你的眼睛,還能出錯?”他走到蘇晚身邊,
自然地接過她的手包,指尖粗糙的觸感帶著顏料的微黏。他的眼神清澈坦誠,
帶著對妻子專業(yè)能力的絕對信任,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金錢數(shù)字的麻木。
“大概是我太緊張了。”蘇晚壓下疑慮,自嘲地笑了笑,
投入丈夫帶著松節(jié)油和淡淡汗味的懷抱。林默的懷抱溫暖而踏實,
是她在這個喧囂浮華的藝術(shù)名利場外唯一的避風(fēng)港。他是她大學(xué)時代的戀人,
才華橫溢卻時運不濟。為了支持他純粹的繪畫夢想,
蘇晚才一頭扎進這需要火眼金睛和鐵石心腸的鑒定行當(dāng),
用自己精準(zhǔn)的眼力和日漸響亮的名聲,供養(yǎng)著這個小小的家和他閣樓上的顏料夢想。
廚房里飄出林默煮的速食面的味道。蘇晚看著丈夫笨拙地攪動著鍋里的面條,
襯衫領(lǐng)口磨得發(fā)白,袖口還沾著新鮮的赭石色。心底那點關(guān)于莫奈的疑慮,
在油煙和丈夫笨拙的體貼中,被暫時沖淡了。一個連生活都打理得磕磕絆絆的男人,
怎么可能與那幅價值連城、精密到令人心顫的贗品有關(guān)?一定是自己最近壓力太大了。
直到三天后,一封沒有署名的加密郵件,像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滑入蘇晚的工作郵箱。
附件里只有一張掃描件——一幅畫的局部細節(jié)特寫。蘇晚只看了一眼,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那是莫奈《睡蓮·倒影》角落一片極其不起眼的睡蓮葉片!
在拍賣行的高清掃描圖里,這片葉子邊緣的筆觸,
有著一種獨特的、幾乎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粘連感”,
那是頂級高仿畫師在刻意模仿莫奈晚年手部顫抖導(dǎo)致的不穩(wěn)定筆觸時,
有時會無意流露出的、極其細微的“猶豫”。而蘇晚眼前這張掃描件,這片葉子的邊緣,
筆觸的走向、力度的微妙變化,甚至那一點點幾乎不可見的“粘連”瑕疵,
與她在拍賣前最終復(fù)核時,在超高倍放大鏡下看到的一模一樣!但這張掃描件的水印,
卻清晰地顯示著——“Artisan’s Touch Studio”,
一個她從未聽說過的、位于東歐某小城的私人藝術(shù)品修復(fù)工作室。更詭異的是,
掃描件生成的日期,赫然是三個月前!遠早于那幅“真跡”出現(xiàn)在晨曦拍賣行的記錄時間!
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蘇晚猛地捂住嘴,才沒讓驚叫溢出喉嚨。她的丈夫林默,
那個被顏料染臟手指的“落魄畫家”,他的舊筆記本電腦上,
貼著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幾乎被磨損殆盡的標(biāo)簽貼紙——Artisan’s Touch!
閣樓!那個堆滿他“失敗”畫作的閣樓!午夜的鐘聲沉悶地敲響。
確認林默在樓下畫室傳出均勻的鼾聲(他畫累了常睡在那里),
蘇晚像幽靈一樣赤腳走上通往閣樓的狹窄樓梯。木梯發(fā)出輕微的呻吟,
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跳上。閣樓里彌漫著更濃郁的松節(jié)油、亞麻籽油和陳舊紙張的味道。
蘇晚打開手機微弱的光,避開地上隨意堆放的畫框和蒙塵的畫布。
她的目標(biāo)明確——墻角那個老舊的櫻桃木立柜,林默稱之為“靈感垃圾箱”,從不許她整理。
她記得那個標(biāo)簽貼紙,就貼在柜門內(nèi)側(cè)不起眼的角落。指尖觸到冰冷的銅質(zhì)把手,輕輕一拉。
柜門發(fā)出干澀的摩擦聲。
里面塞滿了揉成一團的素描稿、過期的顏料管、干裂的調(diào)色板……蘇晚屏住呼吸,
手指在雜物縫隙中小心摸索。終于,在柜門內(nèi)側(cè)靠近合頁的陰影里,
她摸到了那張紙質(zhì)標(biāo)簽的邊緣。她小心翼翼地將它剝離下來,湊到手機光下。
Artisan’s Touch Studio。地址模糊不清,但那個名字,
那個名字像燒紅的烙鐵燙進她的眼睛!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她顫抖著手,
翻開柜子最底層一沓厚厚的、蒙著厚灰的廢棄畫稿。稿紙下面,
壓著一個深藍色的硬皮筆記本。蘇晚深吸一口氣,翻開筆記本。
里面并非潦草的素描或靈感記錄,
而是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字母代號、日期、以及……交易金額!金額單位是歐元和美元,
數(shù)字后面的零多到她眼花繚亂!她快速翻動,指尖冰涼。某一頁的中間,
一行清晰的字跡躍入眼簾:“‘睡蓮·倒影’項目啟動。目標(biāo):晨曦拍賣行。
關(guān)鍵節(jié)點:蘇晚鑒定報告。交付期:90天。
酬金:15%成交價(預(yù)估:3.45億歐元)。”蘇晚的呼吸驟然停止。眼前一陣發(fā)黑,
筆記本“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她扶著冰冷的柜門才勉強站穩(wěn)。那串天文數(shù)字的酬金后面,
個小小的、她無比熟悉的私人銀行賬戶尾號——那是林默母親去世前留給他的唯一遺產(chǎn)賬戶!
一個他聲稱早已被生活掏空、只剩下幾塊錢的賬戶!價值三億多歐元的莫奈“真跡”,
是林默策劃的贗品!而她的簽名鑒定報告,是這場驚天騙局得以成功的最后一道保險!她,
蘇晚,晨曦拍賣行的首席鑒定師,國際藝術(shù)界嶄露頭角的明星,
竟是她丈夫精心飼養(yǎng)的、替他打開金庫大門的金絲雀!整整七年!
她職業(yè)生涯里所有引以為傲的鑒定成就,所有經(jīng)她之手流向市場的“傳世之作”,
此刻都在她腦海中轟然倒塌,化作漫天飛舞的、價值連城的碎紙屑!
憤怒、恐懼、被玩弄的屈辱感像巖漿般噴涌,幾乎將她吞噬。她死死咬住下唇,
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才遏制住那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第二章 棋盤上的裂痕晨曦拍賣行頂層的獨立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天際線,
此刻在蘇晚眼中卻灰暗扭曲。
她將一份精心準(zhǔn)備的策展方案書放在行長安東尼奧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
紙張邊緣被她的指尖捏得微微發(fā)皺。
這是她籌劃了近兩年的項目——“東方遺韻:明清書畫珍品特展”。一旦成功,
不僅將奠定她在國際策展界的頂級地位,
更是她掙脫單純鑒定師身份、真正掌握話語權(quán)的關(guān)鍵一步?!鞍矕|尼奧,這是最終方案。
藏家聯(lián)絡(luò)、展品清單、安保細節(jié)、宣傳預(yù)案全部就緒。尤其那幅文徵明的《溪山行旅圖》,
我反復(fù)確認過來源,絕對可靠,將是整個展覽的皇冠明珠?!碧K晚的聲音平靜,
帶著職業(yè)化的自信,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顆心正被冰錐反復(fù)穿刺。安東尼奧,
一個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的意大利老頭,慢條斯理地翻看著方案,鏡片后的目光銳利。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敲了敲那份厚重的文件,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疤K,你的能力,
毋庸置疑?!彼痤^,眼神帶著一種刻意的遺憾,“這個方案本身,也極具潛力。
但是……”這個“但是”像重錘落下,“董事會經(jīng)過慎重評估,
認為這個項目的風(fēng)險……還是太大了?!薄帮L(fēng)險?”蘇晚蹙眉,“哪方面的風(fēng)險?
所有可能的風(fēng)險點,我都做了詳盡的預(yù)案……”“不是預(yù)案的問題,蘇。”安東尼奧打斷她,
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是‘人’的風(fēng)險。或者說,是與你緊密相關(guān)的‘人’的風(fēng)險。
林默先生……他近期的財務(wù)狀況,似乎非常令人擔(dān)憂?”蘇晚的心猛地一沉。
“我們收到一些……不太好的風(fēng)聲?!卑矕|尼奧的語氣帶著虛偽的同情,
“聽說林先生在外面欠下了巨額債務(wù)?而且,似乎與某些……背景復(fù)雜的私人借貸機構(gòu)有關(guān)?
你也知道,我們這個行業(yè),最忌諱的就是個人財務(wù)不清不楚,
尤其是核心崗位員工的直系親屬。萬一……我是說萬一,林先生那邊出了什么問題,
被有心人利用,威脅到展品安全,或者影響到拍賣行的聲譽……這個責(zé)任,誰也擔(dān)不起?。?/p>
董事會的意思是,這個項目,暫時擱置。等林先生的個人事務(wù)……處理干凈了,我們再議。
”“擱置?”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就因為他是我丈夫?
就因為這些捕風(fēng)捉影的‘風(fēng)聲’?這對我不公平!安東尼奧,我為晨曦付出了多少,
你很清楚!”“蘇,冷靜點。”安東尼奧雙手下壓,做出安撫的姿態(tài),眼神卻冰冷,
“這是董事會的決定。而且,風(fēng)聲的來源……相當(dāng)可靠。我們也是為了保護你,保護拍賣行。
或許……你可以勸勸林先生?讓他盡快解決那些麻煩?”他意有所指地補充道,“畢竟,
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后,需要一個安穩(wěn)的家庭,而不是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債務(wù)炸彈,你說呢?
”蘇晚只覺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嚨。她看著安東尼奧那張道貌岸然的臉,瞬間明白了。
這不是什么捕風(fēng)捉影的風(fēng)聲!這是林默的手筆!是他親手扼殺了她獨立飛翔的機會!
他需要她繼續(xù)留在“晨曦首席鑒定師”這個金光閃閃的牢籠里,
做他完美無瑕的“門面”和“通行證”!只有這樣,他的那些“杰作”,
才能源源不斷地通過她這雙“權(quán)威”的眼睛,洗白成天價的“傳世之作”流入市場!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間豪華辦公室的。城市的喧囂被隔絕在厚厚的玻璃幕墻之外,
走廊里安靜得可怕。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空洞的回響,
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破碎的尊嚴(yán)上。憤怒的巖漿在胸腔里冷卻、凝固,
變成一種淬毒的、帶著尖銳棱角的寒冰?;氐侥莻€充滿松節(jié)油味道的家,林默正坐在餐桌旁,
面前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他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和疲憊,
迎上蘇晚冰冷刺骨的目光?!巴硗?,回來了?臉色怎么這么差?”他起身,試圖接過她的包。
蘇晚側(cè)身避開,動作僵硬。她走到桌邊,目光掃過那碗面,然后死死盯住林默的眼睛,
那曾經(jīng)讓她覺得清澈溫暖、如今卻深不見底的眼睛。“我的策展項目,被董事會否決了。
”她的聲音平靜得像結(jié)冰的湖面。林默臉上瞬間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捕捉的放松,
隨即被更濃重的擔(dān)憂覆蓋:“什么?為什么?他們瘋了嗎?你的方案那么完美!”“理由?
”蘇晚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沒有半分溫度,“理由是我的丈夫,你,林默先生,
在外面欠下了足以威脅到拍賣行安全的巨額債務(wù)。董事會覺得,
你是我身邊一顆危險的、隨時會引爆的炸彈?!绷帜谋砬樗查g凝固,
隨即是夸張的震驚和憤怒:“污蔑!這是赤裸裸的污蔑!晚晚,你相信我!
一定是有人嫉妒你的位置,故意造謠中傷我!我怎么可能……”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
試圖抓住蘇晚的手腕。蘇晚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眼神如刀鋒般銳利,
直直刺入林默眼底深處:“是嗎?造謠?林默,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Artisan’s Touch Studio 是什么?
你那個‘垃圾箱’柜子里的賬本,又是什么?那幅賣了天價、簽著我名字的莫奈《睡蓮》,
它真的睡在哪個億萬富豪的保險庫里,還是……它就躺在你閣樓的哪個角落,
等著被‘處理’掉?”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結(jié)。林默臉上的震驚、憤怒、委屈,
所有的偽裝在蘇晚冰冷徹骨的目光和精準(zhǔn)致命的質(zhì)問下,如同遇到烈陽的薄冰,
寸寸碎裂、剝落。
那層籠罩了他七年、騙了她七年、也保護了他七年的“落魄畫家”的可憐外衣,被徹底撕開。
剩下的,只有一種被猝然揭穿后的空白,以及那空白之下,
緩緩浮上來的、深不見底的幽暗和……冷酷。
閣樓里那令人窒息的松節(jié)油氣味似乎彌漫到了整個餐廳。林默緩緩站直身體,
方才佝僂著的、屬于“失敗者”的姿態(tài)消失了。他微微抬起下巴,
眼神里偽裝的熱忱和笨拙像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審視的、甚至帶著一絲玩味的平靜。那是一種蘇晚從未見過的眼神,
像潛伏在暗影里的毒蛇,終于露出了它冰冷的鱗片和信子?!澳惴宋业墓褡印?/p>
”他的聲音異常平穩(wěn),沒有驚訝,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漠然?!笆裁磿r候發(fā)現(xiàn)的?
”這句反問,無異于最徹底的承認。蘇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但隨之涌起的,卻是毀滅一切的暴怒!她抓起桌上的那碗面,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林默腳邊的地面!瓷碗碎裂的刺耳聲響在死寂的房間里炸開!
滾燙的面條和湯汁四處飛濺,沾污了光潔的地板和林默的褲腳。碎片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七年!林默!”蘇晚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尖銳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帶著血沫,“整整七年!我像個傻子一樣!用我的職業(yè)生涯,我的名聲,我的眼睛,
給你這個騙子鋪路!給你那些骯臟的假貨蓋上‘真品’的印章!你毀了我的策展機會?不!
你毀了我的人生!你把我變成了一個笑話!一個藝術(shù)界最大的笑話!
”林默低頭看了看褲腳上的污漬,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
他甚至沒有后退一步,任由滾燙的湯汁濺到皮膚上。他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愧疚或慌亂,
只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掌控一切的優(yōu)越感?!靶υ挘?/p>
”他輕輕重復(fù)了一遍,嘴角勾起一個冰冷嘲諷的弧度,像在欣賞一件有趣的作品,“蘇晚,
沒有我,你以為你能有今天?晨曦拍賣行的首席鑒定師?國際藝術(shù)界的寵兒?
你那些引以為傲的鑒定成果,哪一次背后沒有我的‘影子’?是我讓你看到的‘完美’,
是我讓你相信的‘真實’。你的地位,你的名聲,你擁有的一切光環(huán)……都是我給你的!
是我把你從一個小小的鑒定助理,捧到了今天的位置!沒有我林默,你蘇晚,什么都不是!
”他向前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因為憤怒而渾身顫抖的蘇晚,聲音低沉而冷酷,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蘇晚的心臟:“你以為獨立策展就能擺脫我?
就能證明你自己?天真!離開了我的‘幫助’,你那雙眼睛,還看得清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嗎?你所謂的‘事業(yè)’,不過是建立在我為你編織的幻影之上!沒有我,
你只會摔得更慘!你,永遠都只是我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一顆……必須聽話的棋子!
”蘇晚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眼前陣陣發(fā)黑。不是因為憤怒,
而是因為林默話語里那赤裸裸的、令人窒息的真相和徹底的否定!他不僅操控了她的職業(yè),
更是在徹底否定她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價值!七年積累的信任、依賴、同甘共苦的情誼,
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下被徹底利用和愚弄的徹骨冰寒與羞辱。
她死死地盯著林默那張此刻顯得無比陌生和猙獰的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
讓她保持著最后一絲清醒。憤怒的火焰在冰寒的羞辱中非但沒有熄滅,反而被壓縮、淬煉,
變成了一種更加冷靜、更加致命的東西。她沒有再嘶吼,沒有再砸東西。所有的失控,
所有的脆弱,都被她強行壓了下去,封存在那冰冷堅硬的外殼之下。
她只是用那雙燃著幽暗火焰的眼睛,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里沒有淚水,
沒有哀求,只有一種近乎死寂的、淬毒的決絕。然后,她猛地轉(zhuǎn)身,不再看林默一眼,
大步走向門口。高跟鞋踩過地上的狼藉,發(fā)出清脆而孤絕的聲響。她拉開門,
外面樓道昏黃的燈光涌了進來。她沒有回頭,聲音冰冷而清晰地拋在身后,
砸在死寂的房間里:“棋子?林默,棋局……還沒結(jié)束。”門,在她身后重重關(guān)上,
隔絕了兩個世界。門內(nèi),林默站在原地,看著滿地狼藉和緊閉的房門,
臉上那掌控一切的冷酷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細微的裂痕,眉頭緊緊鎖起。門外,
蘇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身體微微顫抖,但眼神卻像淬火的刀鋒,在昏暗中亮得驚人。
一個瘋狂而決絕的計劃,在她被徹底碾碎的心底,悄然成型。
第三章 請君入甕冰冷的水流沖刷著蘇晚的臉頰,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
憤怒的火焰已經(jīng)熄滅,留下的是冰封的湖面,深不見底,暗流洶涌。
林默那句“你永遠只是我的棋子”像魔咒般在腦中回響,但此刻,它不再是摧毀她的利刃,
而是點燃她反擊意志的引信。她擦干臉,眼神銳利如刀。第一步,
必須確認“晨曦”內(nèi)部有多少林默的眼線。安東尼奧的“可靠風(fēng)聲”絕非空穴來風(fēng)。
她打開電腦,登錄拍賣行內(nèi)部加密系統(tǒng),指尖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調(diào)取近期所有與她經(jīng)手拍品相關(guān)的安保日志、運輸記錄、入庫掃描件。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過濾著海量信息。一個名字跳了出來——大衛(wèi)·陳。安保部副主管,
負責(zé)貴重拍品運輸路線的最終確認。蘇晚清晰地記得,
那幅莫奈《睡蓮·倒影》從海外藏家處運抵晨曦倉庫前,大衛(wèi)曾以“安全升級”為由,
臨時更改過一次運輸時間和備用路線,文件上有安東尼奧的“特批”簽名。時間點,
恰好與林默賬本上那筆“運輸協(xié)調(diào)費”的入賬記錄吻合!金額不大,五十萬歐元,
足以買通一個貪婪的副主管和一次“意外”的路線變更。蘇晚的心沉了下去。林默的網(wǎng),
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廣。安東尼奧的“保護”,大衛(wèi)的“協(xié)調(diào)”,
甚至可能還有更多……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惡心感。現(xiàn)在不是憤怒的時候。
她需要一個餌,一個足夠大、大到讓林默這條貪婪的毒蛇無法抗拒,
又能被他核心團隊親自處理的餌。她需要一個“失落的國寶”。深夜,蘇晚反鎖了書房的門,
拉上厚重的遮光窗簾。她從書柜最底層一個帶密碼鎖的防火保險箱里,
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特制的文件夾。里面不是珠寶,不是文件,
而是幾十張高精度的數(shù)碼照片——全部是她在過去幾年里,利用職務(wù)之便,
私下收集的各種頂級贗品的局部特征照片。
那些被刻意模仿卻又微妙失真、足以被頂級專家識破的“瑕疵”,
是她在無數(shù)次鑒定中出于職業(yè)本能留下的“證據(jù)”,從未示人。
她原本以為這些只是學(xué)術(shù)研究的素材,沒想到有一天會成為反擊的武器。
她從中挑選出十幾張最具代表性、覆蓋不同流派、年代和技法漏洞的照片,
導(dǎo)入專業(yè)圖像處理軟件。屏幕上,光影變幻,像素重組。她像一個最精密的工匠,
又像一個冷酷的造物主,
開始“創(chuàng)作”一幅從未在世間存在過的畫作——一幅足以亂真、卻又暗藏致命“破綻”的,
傳為宋徽宗趙佶所作的《瑞鶴圖》摹本(歷史上確有《瑞鶴圖》,
但蘇晚要“創(chuàng)造”的是另一幅“失傳”的姊妹篇)。
tisan’s Touch Studio 最常用的幾種仿古絹本和礦物顏料配方數(shù)據(jù),
默核心團隊(尤其是那個代號“畫師”的神秘人物)的筆觸習(xí)慣和容易忽略的細節(jié)處理弱點。
每一處“完美”的仿古做舊,
都巧妙地嵌入一個只有最頂尖專家才能察覺、卻又必然指向特定仿制者風(fēng)格的“瑕疵”。
比如,仙鶴羽翼邊緣的渲染,
刻意模仿了林默賬本里提到的“畫師”慣用的、一種非常細微的“階梯狀”過渡筆法,
這種筆法在真品中絕不可能出現(xiàn);又比如,祥云紋飾的某個轉(zhuǎn)折處,
——這是Artisan’s Touch 早期一批贗品因材料處理不當(dāng)留下的“胎記”,
早已被他們改進,但蘇晚要讓它“重現(xiàn)江湖”。
這是一幅為林默和他的團隊量身定做的“毒餌”。它“完美”到足以通過常規(guī)鑒定,
”到其“破綻”必然指向Artisan’s Touch Studio的核心技術(shù)特征,
成為鐵證!蘇晚熬了幾個通宵,雙眼布滿血絲,但眼神卻越來越亮,越來越冷。一周后,
一封用匿名加密郵箱發(fā)送的郵件,躺在了國際藝術(shù)品黑市幾個隱秘中間商的“委托”信箱里。
郵件措辭謹(jǐn)慎,帶著亡命之徒的絕望和貪婪。
、但關(guān)鍵細節(jié)(如畫作一角獨特的皇家鈐印、仙鶴的姿態(tài)、絹本的陳舊感)清晰可見的照片。
郵件聲稱,寄件人是某東歐沒落貴族后裔,家族在戰(zhàn)亂中藏匿了一批東方珍寶,
其中就包括這幅“從未面世”的宋徽宗《瑞鶴圖》摹本。因家族陷入絕境,急需巨額現(xiàn)金,
愿意以遠低于黑市估價的價格秘密出售。郵件特別強調(diào),該畫作“工藝精湛,幾可亂真”,
但家族內(nèi)部有記載,此畫為宋代宮廷畫師奉旨摹制,故有徽宗鈐印,
希望能找到真正識貨且“渠道安全”的買家。郵件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隱秘的黑暗世界里悄然蕩開漣漪。蘇晚像一個最耐心的獵人,守在自己的電腦前,
通過多重加密跳板監(jiān)控著可能的反饋。
位曾欠她大人情、如今隱居在瑞士、專為頂級藏家處理“灰色業(yè)務(wù)”的老情報掮客“灰鴿”,
請他不動聲色地將這則消息,通過“可靠”的路徑,
傳遞到林默核心圈層可能接觸的特定人物耳中。三天后,一個加密通訊軟件上,
“灰鴿”的頭像跳動起來,發(fā)來一串經(jīng)過處理的字符:“魚已嗅餌。買家代號‘收藏家’,
反應(yīng)強烈。要求驗貨前,
先提供高清局部(仙鶴眼部、鈐印邊緣、絹本背面織痕)及紅外/紫外掃描報告。
渠道指向東歐,與‘工作室’(Artisan’s Touch)常用吻合。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是冰冷的狂喜。林默上鉤了!而且謹(jǐn)慎到了極點!
這正是她想要的!她立刻回復(fù):“同意。
掃描報告按‘老配方’(指Artisan’s Touch慣用的偽造數(shù)據(jù)模式)準(zhǔn)備。
高清局部圖今晚發(fā)送。交易地點?”“灰鴿”很快回復(fù):“對方指定:**。圣馬可廣場,
嘆息橋下,貢多拉船夫‘老馬可’。時間:下月15日,晚9點?,F(xiàn)金交易。
要求:僅帶畫作核心鑒定師一人,我方僅‘收藏家’本人及一名‘技術(shù)顧問’到場。
安全自負?!?*!嘆息橋!貢多拉!林默果然選了他最熟悉、也最便于控制局面的地方!
他不僅要畫,還要親眼看看這個膽敢拿出如此“杰作”的賣家!他派出的“技術(shù)顧問”,
極有可能就是那個代號“畫師”的核心人物!蘇晚的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戲臺已經(jīng)搭好,只等主角登場。她需要一個“賣家”,
一個足以取信于林默、又能全身而退的“沒落貴族后裔”。她的目光落在書桌一角,
一張微微泛黃的舊照片上。
照片里是大學(xué)時代的她和另一個笑容燦爛、眼神帶著不羈野性的女孩——葉蓁。葉蓁,
她最好的閨蜜,中俄混血,精通多國語言,家族曾顯赫一時,后因政治風(fēng)波敗落,
她本人則成了游走于世界各地、身份多變的“神秘女郎”。最重要的是,
葉蓁有極其出色的表演天賦和臨危不亂的膽識,更重要的是,
她曾因家族一件真品被林默集團掉包而損失慘重,對林默恨之入骨!
蘇晚撥通了那個塵封已久的加密號碼。電話接通,背景音嘈雜,像是某個熱鬧的酒吧。
“蓁蓁,是我,蘇晚?!碧K晚的聲音異常平靜。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隨即是葉蓁帶著醉意卻瞬間清醒的、標(biāo)志性的沙啞笑聲:“喲,稀客啊蘇大鑒定師?怎么,
終于想起我這個‘不務(wù)正業(yè)’的老朋友了?
還是你家那位‘落魄天才’又需要什么‘靈感’了?
”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對林默的厭惡?!拜栎?,”蘇晚打斷她,聲音低沉而清晰,
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我需要你幫我演一場戲。一場……能把林默和他那個造假帝國,
徹底送進地獄的戲。”電話那頭的嘈雜聲瞬間消失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幾秒鐘后,
葉蓁的聲音傳來,所有的醉意和調(diào)侃蕩然無存,只剩下冰冷的、淬著恨意的興奮:“時間?
地點?角色?我的‘演出費’,就是親眼看著林默完蛋!
”第四章 嘆息橋的嘆息十五天后的**,
夜晚的空氣帶著咸濕的水汽和貢多拉船歌的悠揚旋律。圣馬可廣場依舊燈火輝煌,游人如織,
但那份喧囂在靠近嘆息橋時,仿佛被古老的石橋和幽暗的水道吸走了大半,
只留下一種隱秘的寂靜。嘆息橋下,一條普通的黑色貢多拉靜靜泊在陰影里。
船頭掛著一盞昏黃的馬燈,光線只勉強照亮船頭一小片區(qū)域。
船夫“老馬可”是個須發(fā)皆白、沉默寡言的干瘦老頭,裹在厚實的防水外套里,像一尊石像。
九點整。高跟鞋敲擊石板路的聲音由遠及近,在寂靜的橋洞下顯得格外清晰。葉蓁出現(xiàn)了。
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紫色天鵝絨復(fù)古長裙,肩上搭著一條鑲嵌著暗色寶石的羊毛披肩,
頭發(fā)挽成一個略顯松散卻精致的發(fā)髻,幾縷發(fā)絲垂落在蒼白的臉頰旁。
她的妝容精致而刻意地顯露出一絲疲憊和脆弱,
眼神里帶著一種沒落貴族特有的、混合著倨傲與不安的光芒。
她手里提著一個看似普通、實則內(nèi)嵌防震恒溫系統(tǒng)的黑色長條形手提箱。她走到水邊,
昏黃的燈光照亮她半邊臉龐。她沒有說話,只是看向船夫老馬可,微微頷首。
老馬可渾濁的眼睛抬了一下,同樣沉默地點點頭,示意她上船。葉蓁踏上微微搖晃的貢多拉,
在船篷下唯一的長椅上坐下,將手提箱放在身側(cè),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
姿態(tài)優(yōu)雅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她微微側(cè)頭,看向嘆息橋另一端的入口陰影處。幾秒鐘后,
兩個身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走在前面的,正是林默!他穿著一身得體的深灰色羊絨大衣,
戴著金絲眼鏡,氣質(zhì)儒雅,與平時閣樓里那個落魄畫家判若兩人。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屬于成功“收藏家”的微笑,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周圍環(huán)境和船上的葉蓁。跟在他身后半步的,
是一個身形瘦高、穿著黑色風(fēng)衣、帽檐壓得很低的男人。他手里提著一個沉重的黑色密碼箱,
步履沉穩(wěn)。風(fēng)衣的立領(lǐng)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線條冷硬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
他沉默得像一道影子,但那雙隱在帽檐陰影下的眼睛,
卻在踏上船板、目光掃過葉蓁身側(cè)的手提箱時,瞬間爆發(fā)出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蘇晚知道,
他就是那個代號“畫師”的核心人物!
Artisan’s Touch Studio 真正的技術(shù)靈魂!那雙眼睛,
蘇晚曾在無數(shù)幅頂級贗品上“感受”過——對“完美”的偏執(zhí),對技藝的狂熱!
貢多拉輕輕晃動了一下,老馬可熟練地用長篙一點,小船無聲地滑離岸邊,
駛?cè)雵@息橋幽深而狹窄的橋洞?;椟S的馬燈光線被兩側(cè)高聳的石壁擠壓,
只在船篷內(nèi)投下?lián)u曳不定、界限模糊的光影,將四人的面孔切割得明暗不定。
水流在船底發(fā)出輕微的汩汩聲,四周陷入一種被古老石壁包裹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晚上好,尊敬的女士?!绷帜氏乳_口,聲音低沉悅耳,帶著恰到好處的禮貌和距離感,
“感謝您愿意在如此……特別的場合會面。我是‘收藏家’?!彼⑽㈩h首,
目光卻牢牢鎖在葉蓁的臉上,試圖從她細微的表情中捕捉任何破綻。葉蓁抬起下巴,
露出一絲符合身份的矜持與不易察覺的緊張,
用帶著一點東歐口音、略顯生硬的英語回應(yīng):“晚上好,‘收藏家’先生。希望您明白,
這次會面,已經(jīng)是我家族能承受風(fēng)險的極限。”她的目光掃過林默身后的“畫師”,
“這位是?”“我的技術(shù)顧問,文森特先生。”林默微笑介紹,語氣輕松,
“對于如此珍貴的藝術(shù)品,謹(jǐn)慎是必要的。請理解?!比~蓁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快,
但還是點了點頭,沒有再看那個沉默的“文森特”。她將身側(cè)的手提箱提到膝蓋上,
纖細的手指在箱體側(cè)面一個不起眼的按鈕上按了幾下,傳來輕微的解鎖聲。她掀開箱蓋,
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同樣特制的、內(nèi)部鋪著黑色天鵝絨的扁平畫匣。昏黃的燈光下,
畫匣被打開。一幅卷軸靜靜地躺在其中。葉蓁戴上特制的白手套,動作輕柔地解開系帶,
將畫卷緩緩展開一部分——恰好是仙鶴翱翔于宮殿之上的主體部分。古老的絹本散發(fā)著幽光,
礦物顏料的色彩歷經(jīng)“歲月”依舊明艷,宋徽宗那獨特的瘦金體題跋和鈐印清晰可見。
張、礦物顏料和極淡的、屬于頂級贗品特有的、被刻意營造的“歷史塵埃”的氣息彌漫開來。
林默的瞳孔瞬間收縮!他幾乎是屏住了呼吸,身體微微前傾。
而站在他身后的“畫師”文森特,更是難以抑制地向前挪了半步,
帽檐下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畫卷,那狂熱的光芒幾乎要穿透黑暗!
他的手甚至下意識地抬了一下,似乎想觸摸,又強行忍住。
“完美……”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貪婪,
更是對“杰作”出自己手的確認感!這構(gòu)圖,這色彩,這做舊感……太熟悉了!
正是他團隊巔峰時期的風(fēng)格!他強壓住內(nèi)心的狂喜,看向葉蓁,“女士,
我能……仔細看看嗎?尤其是鈐印和仙鶴的細節(jié)?”葉蓁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權(quán)衡風(fēng)險,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請便。但請戴上手套。”她遞過一副新的白手套。林默迅速戴上手套,
小心地從畫匣中拿起畫卷的一角,湊近那盞昏黃的馬燈。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
在鈐印的邊緣、仙鶴羽毛的筆觸、絹本的紋理上反復(fù)審視。他需要確認,
這不僅僅是他團隊的風(fēng)格,
更是他指定的、為這次“驗貨”而要求的那些“高清局部”在實物上的完美呈現(xiàn)!
到絹本背面那刻意模仿的、細微的織痕起伏——這正是他要求的高清局部圖里展示過的特征!
“文森特?”林默沒有回頭,低聲喚道。“畫師”文森特立刻上前,他同樣戴上手套,
但沒有去碰畫,而是從風(fēng)衣內(nèi)側(cè)口袋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