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快回去吧,便當要涼了?!毙乱蛔罱K只能這樣說道,聲音有些干澀。
“嗯!再見啦,工藤君,毛利桑!”蘇星立刻恢復了元氣,笑容重新回到臉上,仿佛剛才那段沉重的對話從未發(fā)生。他拎著沉甸甸的便當袋,腳步輕快地轉身,很快就匯入了暮色中的人流,留下身后兩個心情無比沉重的高中生。
“新一……”蘭的聲音帶著哽咽,看著少年消失的方向,“他……”
“我知道?!毙乱坏穆曇舻统炼鴫阂?,雙手插在褲袋里,緊緊握成了拳,指節(jié)泛白,“情況很糟。但蘭,我們不能沖動?!彼D過頭,看著青梅竹馬盈滿擔憂和憤怒的眼睛,眼神銳利而清醒。
“無論是不是PUA,無論那個所謂的‘養(yǎng)父’對他做了什么,在蘇星君自己意識到問題、自己愿意尋求幫助之前,我們?nèi)魏巫砸詾槭堑摹取?,都可能造成更深的傷害,甚至把他推回更可怕的境地?!毙乱坏穆曇衾潇o得近乎冷酷,卻蘊含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和責任感,“這是他的困境,我們能做的,是讓他知道有路可逃,有地方可以求助,然后……等待他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貿(mào)然介入,撕開他可能尚未愈合的傷口,或者打草驚蛇,都可能帶來無法挽回的二次傷害?!?/p>
蘭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最終緩緩地點了點頭。新一的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她沖動的怒火,卻也讓那份擔憂和無力感更加清晰刺骨。他們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和祈禱。她緊緊攥著拳,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望著蘇星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希望……希望他能保護好自己……”
蘇星拎著兩份熱騰騰的炸豬排飯回到公寓時,夕陽的最后一點余暉也徹底沉入了地平線。他把便當放在小餐桌上,然后非常自覺地走向那個儲藏室。
蘇寧醫(yī)的本體意識被食物的香氣和身體的饑餓感喚醒。他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從轉椅上爬起來,慢吞吞地走到儲藏室門口,倚著門框,看著蘇星熟練地打開那個巨大的黑色硬殼箱,動作輕快地躺了進去,蜷縮成適合箱體的姿勢,然后對著本體露出一個標準的、陽光燦爛的托管式微笑。
“養(yǎng)父,便當買回來啦!蘇星完成任務!”聲音依舊清脆歡快。
“嗯,知道了?!碧K寧醫(yī)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走過去準備合上箱蓋。合蓋前,他習慣性地彎腰,用手接觸了一會馬甲的臉充能,把手里剛拆開包裝袋的一個飯團塞進蘇星嘴里——這是設定好的“維持馬甲機能”的步驟之一。蘇星立刻配合地張嘴咬住,眼睛彎彎的,臉上充滿了純粹的、被投喂的滿足感,仿佛一只得到獎勵的溫順寵物。
蘇寧醫(yī)完全沒覺得這動作有什么不妥。在他眼里,蘇星就是個高級點的、需要定期補充生物質能量的機器人。他“啪嗒”一聲合上箱蓋,隔絕了蘇星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和那滿足的笑容。
“總算搞定了,餓死老子了……”蘇寧醫(yī)嘟囔著,揉著咕咕叫的肚子,轉身走向餐桌,準備享受他遲來的晚餐。他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舊手機,下意識地、幾乎是帶著點自虐性質地,又一次戳向了那個五年未曾亮起過的漫畫APP圖標。
指尖落下。
沒有預想中的黑暗。
這一次,屏幕……亮了!
柔和的白光瞬間驅散了手機屏幕上的裂紋陰影,熟悉的APP啟動界面一閃而過,緊接著,清晰明了的漫畫閱讀界面,如同一個塵封已久的寶藏,猝不及防地、完整地展現(xiàn)在蘇寧醫(yī)眼前!
蘇寧醫(yī)整個人都石化了。他維持著彎腰拿筷子的姿勢,眼睛瞪得溜圓,嘴巴無意識地張開,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開了?它開了?!五年了!它終于他媽的開了?!
巨大的震驚過后,是狂涌而上的、近乎爆炸的狂喜!五年!整整五年!他終于能看到這個世界的“劇本”了!能看到柯南破案,看到小蘭空手道,看到黑衣組織的線索……他終于不再是睜眼瞎了!
他手指顫抖著,帶著一種朝圣般的激動和虔誠,迫不及待地點開了APP。首頁推送的,赫然是《名偵探柯南》的最新連載!
映入眼簾的第一格畫面,就讓蘇寧醫(yī)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
畫面構圖極其詭異,帶著一種強烈的、令人極度不適的陰間氛圍。
視角是俯視的。
背景是那個熟悉的、光線昏暗的小儲藏室。畫面中央,是那個巨大的、敞開的黑色硬殼箱。箱子里,少年蘇星蜷縮著,身上還穿著那件干凈的白色T恤。他微微仰著頭,那張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臉上,清晰地呈現(xiàn)著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絕對虔誠的仰慕和依賴!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在漫畫的濾鏡渲染下,閃爍著一種濕漉漉的、獻祭般的光芒,癡癡地、全心全意地凝望著箱外。
而箱外,站著一個“人”。
或者說,是一個被刻意處理過的、扭曲的陰影。那個“人”的輪廓模糊不清,完全隱沒在箱體投下的、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里,只有一只手從陰影中伸出。那只手修長、骨節(jié)分明(蘇寧醫(yī)認出那是自己的手),在畫面里卻顯得異常蒼白冰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掌控感。這只手正將一小塊食物(正是他剛剛塞進去的飯團)遞向箱中少年的嘴邊。
整個畫面,光線對比強烈到刺眼。箱中少年被一束不知來源的慘白冷光照亮,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眼神癡迷而脆弱。而箱外遞食的手和它所連接的那個模糊黑影,則完全沉浸在無邊的、粘稠的黑暗之中,散發(fā)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和控制欲。
蘇寧醫(yī):“……”
他臉上的表情徹底裂開了??裣沧兂闪嗣H唬H蛔兂闪苏痼@,震驚最后凝固成一種無法言喻的、被天雷劈中的呆滯。
這……這他媽的畫的是啥?!老子不就給馬甲喂了個飯團嗎?!至于搞得像什么邪惡獻祭現(xiàn)場嗎?!
他僵硬地滑動屏幕,往下翻頁。畫面跳轉到之前蘇星在街上遇到新一和蘭的場景。
漫畫的鏡頭語言同樣充滿了強烈的暗示和引導。蘇星那陽光燦爛的笑容被放得很大,眼神的靈動被刻意強調(diào),但在新一和蘭凝重擔憂的表情反襯下,這笑容顯得異常刺眼和……虛假。尤其是當新一銳利的目光特寫落在蘇星手腕那道壓痕上時,旁邊甚至給了壓痕一個極其清晰的特寫鏡頭,旁邊還飄著一行小字氣泡(新一的心理活動):“長期束縛……非正常手段控制……”
接著是蘇星那句驚世駭俗的“充電要大面積貼貼哦!”,在漫畫里被用加粗的字體標出,旁邊配著毛利蘭瞬間煞白的臉和震驚到失焦的眼神特寫。
最后是新一那段擲地有聲的分析:“無論是否PUA……二次傷害……”被完整地呈現(xiàn)在一個獨立的分鏡里,字字清晰。
蘇寧醫(yī)看得眼皮狂跳,嘴角抽搐。他總算明白剛才新一和蘭那副看階級敵人加變態(tài)罪犯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誤會!天大的誤會啊!他只是給馬甲充個能(物理連接補充生物質能量)而已啊!什么下流養(yǎng)父!什么虐待!什么PUA!他冤得六月飛雪啊!
他手指顫抖著,幾乎是帶著悲憤的心情,繼續(xù)往下滑動。漫畫的劇情推進到了他剛剛合上箱蓋之后。
畫面一轉,回到了儲藏室。
視角依舊陰間。
箱蓋已經(jīng)合攏,巨大的黑色箱子如同一個沉默的棺槨,矗立在昏暗房間的中央。
而那個模糊的、代表著蘇寧醫(yī)本體的黑影,正站在箱子旁邊。畫面采用了夸張的仰視角度,使得那個黑影顯得異常高大、扭曲、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一個掌控一切的、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黑影微微低著頭,似乎在俯視著腳下的箱子。漫畫的濾鏡效果,硬生生地在黑影那模糊不清的面部輪廓上,扭曲出了一個極其清晰、極其詭異的弧度——那是一個唇角高高揚起,帶著絕對掌控、饜足和某種冰冷玩味的……微笑!
一個無聲的、卻仿佛能穿透紙背、帶著森森寒氣的變態(tài)微笑!
蘇寧醫(yī)看著畫面里那個被扭曲得媽都不認識、還掛著詭異反派笑的“自己”,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我艸?。。 彼僖踩滩蛔?,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手機差點脫手飛出去。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指著屏幕,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悲憤咆哮:“放屁!老子當時明明是在欣賞馬甲
他腦子里瞬間回放著自己合上箱蓋后的真實場景:他看著箱子一臉寵溺,不愧是我親自捏的臉,就是帥氣!
他當時那表情,絕對是百分百純天然無添加的欣賞!
然而,在漫畫那強大到逆天的陰間濾鏡下,他那句純屬欣賞的話,他那張寫滿“馬甲真好看”的臉,硬生生被扭曲成了高高在上俯視“所有物”、帶著變態(tài)滿足感的邪魅一笑!
“我…我……”蘇寧醫(yī)氣得眼前發(fā)黑,胸口劇烈起伏,手指抖得像帕金森,指著屏幕里那個陰森森的黑影,“老子是逗逼!逗逼??!不是變態(tài)!不是斯文敗類!更不是什么下流養(yǎng)父?。?!”他悲憤的吼聲在小小的公寓里回蕩,充滿了無處申冤的絕望。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自動下滑,跳轉到了這一話漫畫的末尾——讀者論壇討論區(qū)。
瞬間,無數(shù)條評論如同決堤的洪水,帶著爆炸性的信息量,洶涌地沖進了蘇寧醫(yī)被雷得外焦里嫩的視野:
【臥槽臥槽臥槽!開屏暴擊!箱養(yǎng)美人?!這新角色蘇星小天使美得我心顫!但…這劇情???我人傻了![瞳孔地震.jpg]】
【啊啊啊啊蘇星寶寶!那個眼神!那個壓痕!那個‘貼貼’!工藤的眼神殺我!他肯定看出來了!新蘭快去救他??![爆哭][爆哭]】
【救?樓上冷靜!新一君說得對!無論PUA還是其他,貿(mào)然干預只會讓受害者更痛苦![點贊][點贊]】
【只有我覺得那個‘養(yǎng)父’黑影……嘶……雖然沒露臉,但那氣質,那氛圍,那遞飯的手和最后那個笑……絕壁是個衣冠禽獸!斯文敗類!頂級變態(tài)![瑟瑟發(fā)抖]】
【高智商控制狂+養(yǎng)成系囚禁play?這養(yǎng)父段位有點高??!蘇星小天使被洗腦得太徹底了!你看他看‘養(yǎng)父’那個眼神!純純的儒慕和依賴!我TM心都碎了![刀][刀][刀]】
【儒慕個屁!樓上濾鏡別太厚!那分明是長期精神肉體雙重控制下形成的病態(tài)依戀!是斯德哥爾摩!是創(chuàng)傷反應!養(yǎng)父必須死?。?![怒][怒][怒]】
【新一分析得太到位了!現(xiàn)在關鍵是讓蘇星自己意識到不對!蘭醬給的號碼是希望的火種?。○B(yǎng)父(黑影)給爺死![炸彈][炸彈]】
【最新一頁那個養(yǎng)父(黑影)的笑……我今晚要做噩夢了!扭曲又滿足,掌控一切……這壓迫感絕了!給畫師加雞腿!但養(yǎng)父必須死![害怕又興奮]】
【‘無論是否PUA,直接干預可能二次傷害’——工藤新一,永遠的神!這句話圈起來要考!這才是對待疑似受害者的正確態(tài)度!養(yǎng)父(黑影)請自覺走進警視廳謝謝![鼓掌]】
【只有我好奇這養(yǎng)父(黑影)到底長啥樣嗎?能搞出這么高段位控制play的,肯定是個外表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坐等名偵探撕下他的假面![吃瓜]】
【蘇星手腕壓痕細節(jié)圖有沒有大佬分析一下?感覺像是某種特定束縛工具留下的…細思極恐![截圖分析中]】
【‘充電要大面積貼貼’……我臟了……這養(yǎng)父太下作了!hetui![嘔吐]】
【儒慕之情…(扭曲爬行)(陰暗尖叫)蘇星你快醒醒?。∧遣皇菒?!是毒藥!是鎖鏈![無能狂怒]】
【斯文敗類養(yǎng)父!快自首?。。米花町警視廳 這里有個變態(tài)!快抓他!】
【自首+1!】
【自首+10086!】
【自首+身份證號?。。 ?/p>
……
“噗通!”
不是癱倒,是像根被砍斷的木頭樁子一樣,直挺挺地、帶著一種壯烈又滑稽的悲憤,向后栽倒下去。后腦勺“咚”地一聲磕在冰涼的地板上,震得他眼冒金星。
“嗷——!”他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痛呼,但這點物理上的疼痛,遠不及他心靈受到的暴擊萬分之一。
他就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瞪著頭頂那盞散發(fā)著慘白光芒的節(jié)能燈,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jīng)出竅,飛升到了那個充滿了“自首+10086”彈幕的異次元。
“養(yǎng)父……斯文敗類……下流……侵犯……PUA……”蘇寧醫(yī)躺在地板上,嘴唇無聲地開合,重復著那些如同魔咒般盤旋在腦海里的詞匯。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鹽,狠狠灑在他咸魚的靈魂傷口上。
“我冤啊——?。。 彼K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發(fā)出了一聲凄厲無比、響徹整個小公寓的哀嚎,聲音都劈叉了,“老子比竇娥還冤!比小白菜還苦!比那六月飛雪的鵝毛還白?。。?!”
他猛地從地上彈坐起來,動作快得像詐尸悲憤地用拳頭捶著地板,咚咚作響:“工藤新一!毛利蘭!你們倆濃眉大眼的也學壞了!什么二次傷害!什么PUA!我P誰了?!我ABC、UFU誰了?!我就PUA我自己躺平了五年啥也沒干成!我冤死了——!!”
他發(fā)泄了一通,累得氣喘吁吁,又無力地癱回地板上,眼神放空,喃喃自語:
“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