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關進精神病院，只因為我和狗搶東西。我爸認定我不正常，我媽也以我為恥。
但我卻很開心。我腦子不正常這件事，終于被人發(fā)現(xiàn)了。1.我坐在病床上。白墻，鐵床，
還有穿白大褂的人走來走去。他們看我的眼，像看一個打碎了花瓶的孩子。我爸把我送來的。
他說我不正常。因為我跟一只狗搶東西。那只狗叼著那個東西跑。我忙追上去，
最后摔在泥里，掌心也被劃破。我爸跑過來拽住我胳膊制止我的時候，我還在喊：“還給我，
那是他的?！蔽覌屨驹谂赃吙蕖２皇切奶畚?，是覺得丟人。她用手帕捂著臉，說：“紀念，
你怎么變成這樣了?！蔽疫@樣怎么了？我只是不想讓那只狗叼走他的東西。那東西掉在地上，
被狗踩臟了怎么辦。2.他們把我送進這里。醫(yī)生問我話，我不回答?；卮鹗裁茨?？
說我沒瘋，只是想把他的東西拿回來？他們不會信的。我爸說：“她腦子肯定出問題了，
不然怎么會跟狗搶東西?！蔽覌尭胶忘c頭：“是，太丟人了。”我聽見了，心里卻很高興。
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發(fā)現(xiàn)我腦子不正常。這樣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待在這里，
不用出去面對他們。不用聽他們說他已經(jīng)死了。3.死了。這個詞真難聽。
4.護士來給我打針。針管很細，扎進胳膊里有點疼。我看著針管里的藥水一點點推進去，
覺得困了。睡吧。睡著了就能看見他了。他會對我笑，像以前一樣。我閉上眼，
眼前是一片黑。但我知道，他就在那里。他沒走。是他們騙我。說他死了。怎么可能呢。
他那么好的人。我又睜開眼。病房里還有其他病人。有個女人一直在撕紙，撕成一條一條的，
放在嘴里嚼。還有個男人對著墻說話，聲音很低，聽不清在說什么。他們也不正常。
跟我一樣。這樣真好。沒有人會問我為什么笑。為什么對著空氣說話。為什么一直摸口袋。
我的口袋里有東西。很小，很涼。是我從泥里撿回來的。被狗叼過，甚至有點臟，但還在。
我用手指捏著它，一下，又一下。像摸著他的手。他的手很暖。5.有一次，我被人欺負，
偷偷躲在墻角哭。他走過來，把他的手伸給我。他說：“別哭了，我給你糖。
”他的手心真的有一顆糖。水果糖，紅色的包裝紙。我接過糖，放進嘴里。真甜。從那以后，
我就跟著他。他去哪，我去哪。像個小尾巴。他從來不嫌我煩。會給我講故事，
會幫我撿掉在地上的鉛筆。他對所有人都好?？匆娏骼素垥梗匆娎先诉^馬路會扶。
6.所以，他怎么可能死呢。一定是我病了。病得很重，才會幻想他死了。這樣想，
我就安心了。所以，當我爸說我不正常的時候，我心里很高興。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
發(fā)現(xiàn)我病了。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這里。不用去上班，不用去見那些認識他的人。
不用聽他們說：“紀念，節(jié)哀順變?！表樖裁醋儯克揪蜎]死。是他們錯了。
7.護士又進來了。她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有藥?！凹o念，吃藥了。”她說。
我看著那些白色的藥片，搖了搖頭。我不吃藥。吃藥了，我就看不清他了。“乖，
吃了藥才能好起來?！弊o士的聲音很溫柔，像我媽以前哄我一樣。但我媽現(xiàn)在只會哭，
只會說我丟人。7.我不乖。我不想好起來。好起來了，就要承認他死了。我不要。
護士沒辦法，叫來了醫(yī)生。醫(yī)生很高，戴著眼鏡。他看著我，眼神里有同情?！凹o念，
為什么不吃藥？”他問。我不說話。跟他們說不通。他們不懂?！笆遣皇沁€在想付樾？
”醫(yī)生又問。付樾。這個名字。像一根針，扎進我心里。很疼。但我不能承認。我搖了搖頭。
“付樾已經(jīng)走了，你要接受現(xiàn)實?！贬t(yī)生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說一件跟我無關的事。走了。
又是這個詞。我不想聽。我捂住耳朵，閉上眼?！八麤]走！”我喊出來，“他就在這里！
”病房里的人都看過來。那個撕紙的女人停下了動作，那個對著墻說話的男人也轉(zhuǎn)過身。
醫(yī)生嘆了口氣?！翱磥砬榫w還是不穩(wěn)定?！彼麑ψo士說，“加大劑量吧。”護士點點頭，
又去拿針管。我看著他們，心里很平靜。加大劑量也好。這樣，我就能更快地見到他了。
他在等我。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就在這里。在這個病房里。在我身邊。我笑了。
8.護士拿著針管走過來。我沒有躲。針扎進胳膊里，比剛才更疼。但我還是在笑。
因為我感覺到，他的手，放在了我的頭上。像以前一樣，輕輕拍了拍?！安慌??！彼f。
我怎么會怕呢。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藥水推進去，我又開始困了。這次，
我要好好睡一覺。在夢里，我要告訴他。我找到那個東西了。一直帶在身上。這樣，
他就不會走了。永遠都不會。我閉上眼，嘴角還掛著笑。意識漸漸模糊。但我能感覺到，
他就在我身邊。陪著我。真好。9.我是在半夜醒來的。胳膊打針的地方有點酸。
病房里很暗，只有走廊透進來一點光。旁邊床上的女人還在撕紙，嘶啦，嘶啦，
像蟲子在咬葉子。我摸了摸口袋。那個東西還在。小小的，圓圓的，邊緣有點磨手。
我用指尖劃著它的表面，一下，又一下。像在數(shù)星星。他以前說過，星星是不會掉下來的。
它們一直掛在天上，看著我們?？伤粝聛砹?。不，不是掉下來。是他們說他掉下來了。
我不信。10.夜班護士拿著手電筒，照了照我的臉?！靶蚜?？”她問。聲音很輕。
我沒說話?！半y受嗎？”她又問，伸手想摸我的額頭。我躲開了。別碰我。我的額頭不燙。
護士沒再動。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攥著口袋的手?！笆掷锬弥裁矗俊蔽也换卮?。
那是我的。誰也不能拿?！笆遣皇怯衷谙胨?？”護士的聲音里有嘆氣。他。這個代詞。
她不知道“他”是誰。但她知道我在想“他”。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想“他”。
可他們都不知道，“他”根本沒走。護士沒再問。她轉(zhuǎn)身走了。腳步聲越來越遠。我松開手，
把那個東西拿出來。放在手心里。借著走廊的光，能看到它的輪廓。上面有字。但我看不清。
我把它貼在胸口。涼的。不像他的手。他的手是暖的。12.有一次冬天，我手凍得通紅。
他看見了，把我的手包在他手里。他說：“紀念，你的手怎么這么涼。”他的手心真暖。
像個小火爐。我想著，手就開始抖。不是冷，是怕。怕這個圓片也變涼。怕它從手里滑出去。
怕被人搶走。就像那天，被狗搶走一樣。我把它重新塞進口袋，按了按。睡覺吧。睡著了，
就能感覺到他的手了。我閉上眼睛。13.可是睡不著。腦子里全是那天的事。那只狗，
叼著圓片跑。我在后面追。泥地很滑，我摔了一跤。手擦破了，血滲出來，染紅了泥。
我爸把我拽起來，他的手很用力，像是要捏碎我?！凹o念！你瘋了嗎！跟狗搶東西！
”他吼了我。我看著狗跑遠的方向，眼淚掉下來。不是瘋了。是不能丟。那是他的。
我媽在旁邊哭，一邊哭一邊說：“丟人，太丟人了……”丟人嗎？比起失去他，丟人算什么。
可他們不懂。他們只看到我跟狗搶東西，像個瘋子。沒看到我心里的窟窿。那個窟窿，
是他走后留下的?，F(xiàn)在，這個圓片堵在窟窿上。要是丟了，窟窿就又空了。會漏風的。很冷。
13.我蜷縮在被子里，把口袋捂得更緊。天快亮了。病房里漸漸有了聲音。
那個對著墻說話的男人開始唱歌，跑調(diào)跑得厲害。撕紙的女人還在撕，嘶啦聲沒停過。
護士來查房，給我們發(fā)早餐。我沒吃。沒胃口。心里堵著?！凹o念，多少吃點。
”護士把碗放在我床頭柜上。我搖搖頭。“你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垮了就垮了。
反正心已經(jīng)垮了。身體垮了，是不是就能見到他了？這個念頭冒出來，我有點高興。
護士看我半天，沒說話，走了。14.上午，醫(yī)生來了。還是那個戴眼鏡的醫(yī)生。
他搬了個凳子，坐在我床邊?！凹o念，昨天為什么不吃藥？”我看著墻。墻上什么都沒有。
白花花的?！笆遣皇沁€在想付樾？”醫(yī)生又問。付樾。他又說了這個名字。我的心猛地一縮。
疼。“我跟你說過，付樾已經(jīng)去世了?！贬t(yī)生的聲音很平靜，
“他是為了救人……”“別說了！”我打斷他。不想聽。那些話，像刀子。
一刀一刀割在我心上。醫(yī)生停住了。他看著我，眼神里有無奈?！凹o念，你這樣逃避，
對自己沒有好處?！薄敖邮墁F(xiàn)實，才能好起來?！焙闷饋恚吭趺床潘愫闷饋?？像我爸媽那樣，
覺得我丟人？像外面的人那樣，說“節(jié)哀順變”？我不要。“我沒病?！薄澳阌胁?。
”“你需要治療。”“我沒??！”我提高了聲音，“是你們有??！是你們看錯了！
”“紀念……”“他沒死！”我喊出來，“他就在這里！一直都在！”病房里又安靜了。
所有人都看我。那個唱歌的男人不唱了，那個撕紙的女人也停下了。醫(yī)生嘆了口氣，站起身。
“看來還是需要加大劑量。”他對旁邊的護士說。16.又要打針。又要吃藥。
他們想讓我忘記。想讓我承認他死了。不可能。護士去拿針管了。我看著醫(yī)生的背影，
心里很平靜。打吧。藥勁越大，我越能看見他。他會來接我的。我知道。
護士拿著針管回來的時候，病房門口來了兩個人。我爸媽。我媽眼睛紅紅的，剛哭過。
我爸臉色很沉，皺著眉。他們走進來。我媽看到我，又開始抹眼淚。“紀念，
你怎么又鬧了……”她哽咽著說。我爸沒看我，他跟醫(yī)生說話：“醫(yī)生，她這病，
什么時候能好？”“還需要觀察?！贬t(yī)生告訴我爸，“她的執(zhí)念很深?！薄皥?zhí)念？
”我爸哼了一聲，“就是想那個小子想瘋了！”那個小子。他是付樾。是我的付樾。
16.“爸，”我開口，聲音很輕，“他不是那個小子?！蔽野置偷剞D(zhuǎn)過頭，
瞪著我：“你還敢頂嘴？！要不是因為他，你能變成這樣？”因為他？是因為他對我好。
是因為他救了我。是因為他走了，我才活不下去。“是我自己要這樣的?！蔽艺f?！澳阕约?？
”我爸氣笑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跟個瘋子一樣！我告訴你，紀念，你要是不好起來，
就別想出去！”出去？我為什么要出去？外面沒有他。這里才有。“我不出去。
”我媽哭得更厲害了：“紀念，你怎么就不聽勸呢……付樾已經(jīng)死了，你再想他，
他也回不來了……”回不來。這三個字，比打針還疼。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手背上還有那天摔破的疤。很小，很淺。但我知道它在。就像我知道，他在。“他沒死。
”我又說了一遍。不是說給他們聽。是說給自己聽。17.我爸氣得渾身發(fā)抖，
指著我：“你……你真是沒救了！”醫(yī)生趕緊把他拉開：“好了好了，病人現(xiàn)在情緒不穩(wěn)定，
你們先別刺激她?！蔽覌尡晃野掷?，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我，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他們走了。病房里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那個撕紙的聲音，嘶啦，嘶啦。護士拿著針管，
還站在旁邊?！凹o念，打針吧。”我沒動。看著門口。他們走了。他們不懂。沒有人懂。
只有我知道。他沒走。他在等我。等我把這個圓片，好好收起來。
等我……護士把我的袖子挽起來。針扎進皮膚。這次，我沒笑。只是覺得很累。很累很累。
好像永遠都睡不醒了。但我知道，我不能睡。我要守著這個圓片。守著他。
18.我是在午后醒的。嘴里有股藥味。他們又趁我睡著的時候給我喂藥。我知道。
他們總想讓我睡著。睡著了，就不會鬧了。不會喊他的名字。我摸了摸口袋。還在。
病房里沒人。那個撕紙的女人被帶去做檢查了，唱歌的男人在睡覺。陽光從窗戶照進來，
落在地上，像一塊白手帕。他以前有塊白手帕。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口袋里。
有一次我流鼻血，他還掏出來給我擦?！凹o念，你怎么總流鼻血?！蔽覜]說話。
看著他的手帕染上紅印。有點不好意思?！皼]事，回去洗干凈就行。”他笑了笑，
把臟手帕塞回口袋。那個笑容。我閉上眼，想在腦子里畫出來。可藥勁還在，腦子昏沉沉的。
畫不清楚。只記得他眼睛很亮。像星星。19.護士帶著一個人進來。是頭發(fā)花白，
臉上有皺紋，眼睛紅腫著。我不認識她。護士說：“紀念，這是付阿姨，來看你了。
”付阿姨？付……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姓付。跟他一個姓。阿姨走到我床邊，看著我。
她的眼神很復雜，有疼，有嘆，還有點別的什么?！凹o念……”她聲音沙啞，“好久不見。
”我沒說話。盯著她的手。她的手上，戴著一個銀鐲子。很舊了，上面刻著花。他以前說過，
他媽媽有個銀鐲子，是他奶奶給的?！澳恪卑⒁滔胝f什么，又停住了，眼圈先紅了，
“你瘦了。”我瘦了嗎？不知道。每天吃不下飯。心里堵著。
“付樾……”阿姨剛說出這兩個字，我就猛地抬起頭?！皠e說他！”我喊。
阿姨被我嚇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護士趕緊扶住她：“付阿姨，你別介意，
她現(xiàn)在……”“我知道，我知道……”阿姨抹了抹眼睛，“是我不好，早該來看她的。
”她從隨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個東西。是個信封?！斑@是……付樾走之前，寫給你的信。
”阿姨把信封遞給我，手在發(fā)抖，“他說，等他回來就給你。可是……”信？
付樾寫給我的信？我看著那個信封，沒接。手也開始抖。不能接。接了，就承認他走了。
“他沒走，”我低聲說，“他沒給我寫信?！薄凹o念，”阿姨的眼淚掉下來，
“他真的走了……為了救一個小孩，沖進火場……再也沒出來……”21.火場。小孩。
這些詞，像針一樣扎我。我聽過。醫(yī)生說過。我爸媽說過?？晌也恍??！澳銈凃_我?！蔽艺f，
“他說過會回來的?！薄八窍牖貋淼摹卑⒁炭蕹雎?，“可是火太大了……紀念，
這是他留給你的最后一樣東西，你看看吧……”她把信封往我手里塞。我猛地往后躲，
很大力的撞到了床頭?！拔也豢矗 蔽液?，“是假的！都是假的！”護士想過來幫忙，
被阿姨攔住了?！白屗约合胂搿卑⒁滩林蹨I，“紀念，
阿姨知道你難受……可你這樣，付樾在天上也不安心啊……”天上？他在天上？不是。
他在我身邊。一直都在。阿姨把信封放在我床頭柜上?！靶欧旁谶@了，你……什么時候想看，
就看看。”她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護士跟在她身后，輕輕帶上了門。病房里又只剩我一個人。
還有那個信封。牛皮紙的，放在白色的床頭柜上，很刺眼。我不去看它。把頭埋在膝蓋里。
像小時候，遇到害怕的事，就躲起來。他會來找我。把我拉出來。說：“紀念，別怕，
我在呢?！笨蛇@次，他沒來。只有那個信封，安靜地躺在那里。像一塊石頭，壓在我心上。
22.我數(shù)著時間。一秒，兩秒，三秒……數(shù)到一百的時候，我忍不住抬起頭。信封還在。
上面有他的字。我認得。他的字寫得很好看，方方正正。有一次，他幫我抄作業(yè)，
我看著他寫字的手?！澳愕淖终婧每??！蔽艺f?！笆菃?？”他笑了，“以后每天幫你抄。
”后來，他真的每天幫我抄。我的作業(yè)本，總是干干凈凈，字跡工整。同學們都羨慕我。
可他們不知道，那是付樾寫的。我伸出手，指尖離信封還有幾厘米。停住了。不能碰。一碰，
就輸了。輸了，就要承認他死了。我把手縮回來，重新捏住口袋里的圓片。
圓片被我捂得更熱了。像他的手心。對，是他的手心。他沒走。他就在這里。那個信封，
是假的。一定是。阿姨騙我。他們都在騙我。我閉上眼睛，想把那個信封從腦子里趕走。
可它像長了根一樣，死死地釘在那里。還有阿姨的話?！盀榱司纫粋€小孩，
沖進火場……”火場是什么樣子的？是不是很燙？他怕不怕？不，他不怕。他那么勇敢。
連欺負我的壞孩子都不怕，怎么會怕火？可為什么不回來？說好了會回來的。我越想，
頭越疼。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23.藥勁好像過了。腦子越來越清醒。清醒了，就更疼。
我睜開眼，看著天花板。白色的。什么都記不清了。只記得很多人圍在那里，
消防車的聲音很響。還有我媽抱著我，不讓我往前沖?！凹o念，別看！”她喊。
我怎么能不看。我要找他。他說過會等我的。可我沒找到。只看到一片火海。和后來在醫(yī)院，
他們推出來的……那個蓋著白布的東西。不。不是的。那不是他。是別人。一定是。
我猛地坐起來，抓過床頭柜上的信封。想把它撕碎。撕成一條一條的，像那個女人一樣。
可我的手不聽使喚。抖得厲害。信封在手里晃。上面的字，模糊了。是他的字。
真的是他的字。24.“紀念親啟”。四個鋼筆字，寫得很輕。我把信封貼在臉上。很涼。
我摸出來圓片，和信封放在一起。一個涼的，一個也涼的。他的東西，都這么涼。
是不是因為他走的時候，太冷了？火場不是熱的嗎？為什么他的東西是涼的？我想不明白。
頭更疼了。好像要炸開一樣。我把信封和圓片都攥在手里。用力攥。疼?？尚睦锏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