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選之子祭壇上的青銅鼎中,香火凝成十二道煙柱直沖云霄。云昭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聽著大祭司沙啞的吟唱聲在耳畔回蕩,十七年來他第一次如此靠近神殿中央的十二神像。
"抬頭,罪血之子。"大祭司的骨杖抵住他的下巴,"今日是你贖罪的機會。
"云昭被迫仰起臉,正對上居中的那尊神像——無相神尊空洞的眼眶。
傳聞這位主神在千年前的大戰(zhàn)中失去了面容,卻因此能看透世間一切虛妄。
香爐突然爆出一團青焰,十二道煙柱同時扭曲變形。觀禮席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云昭看見大祭司布滿老年斑的手在微微顫抖。這不對勁,祭神大典從未出現(xiàn)過異象。"神諭!
是神諭降臨!"大祭司突然跪倒在地,額頭緊貼地面。云昭感到一陣刺痛從眉心炸開,
像有燒紅的鐵釬直接捅進(jìn)顱骨。他痛苦地蜷縮起來,
視野里只剩下那尊無相神像——它空洞的眼眶里此刻正流淌著金色的液體。"罪血之子云昭,
為第十二代神明代言人。"大祭司的聲音變得異常洪亮,在神殿穹頂下不斷回響,
"即刻入主聽雪閣,三日后行接印禮。"云昭被人架起來時,
余光瞥見觀禮臺上父親——青嵐國鎮(zhèn)北王瞬間慘白的臉色。那個向來視他為恥辱的男人,
此刻眼中竟?jié)M是恐懼。2 聽雪疑云聽雪閣的鎏金大門在身后重重關(guān)閉,
云昭才發(fā)覺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請大人沐浴更衣。"四名戴著銀質(zhì)面具的侍女無聲出現(xiàn),
手中捧著繡有神紋的白色長袍。溫?zé)岬脑锲≈普巡徽J(rèn)識的草藥,
他盯著自己水中倒影——眉心多了一道淡金色的豎痕,像未睜開的第三只眼。
指尖觸碰的瞬間,劇痛再次襲來,
....仔細(xì)看......"水面突然映出侍女們的真實模樣——銀面具下是腐爛的面孔,
蛆蟲從她們空洞的眼窩里進(jìn)進(jìn)出出。云昭猛地從浴湯中站起,水花濺了一地。"大人?
"侍女的聲音依舊甜美,水面倒影又恢復(fù)了正常。"出去。"云昭攥緊發(fā)抖的雙手,
"全部出去。"當(dāng)最后一個侍女消失在屏風(fēng)后,他瘋狂擦拭眉心的印記。銅鏡里,
那道金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如同活物般分出細(xì)小的枝杈。深夜,
云昭從噩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床邊站著個模糊的人影。
他下意識去摸枕下的匕首——入閣時唯一偷藏的東西。"前十一任代言人,
最長的活了十三個月。"來人聲音清冷,是個穿素白醫(yī)女服的少女,"最短的只有三天。
"月光照亮她手中的書冊,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日期和死狀。
云昭看到最近的一條:永昌十七年三月初六,第十一代代言人暴斃,
全身血液凝固成金色晶體。"你是誰?""蘇棠,太醫(yī)署見習(xí)醫(yī)師。
"少女突然伸手按住他的眉心,"你已經(jīng)開始產(chǎn)生幻視了對嗎?那些東西會越來越清晰,
直到你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幻——然后成為下一個祭品。"3 金痕秘密晨鐘響過三遍時,
云昭才確信昨夜不是幻覺。蘇棠留下的藥丸暫時壓制了眉心的灼痛,
但書案上那本死亡記錄真實得刺眼。他翻開大祭司送來的《神諭集》,
在歷代代言人名單里果然找到了十一個名字,最后一個被朱砂劃去。"大人,該用早膳了。
"侍女在門外輕喚。云昭盯著送進(jìn)來的食物——晶瑩的米粥上撒著金箔,
正是記錄里提到的"神賜金食"。他借口沒胃口,將粥倒進(jìn)了盆栽。半刻鐘后,
那株百年山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葉片上凝結(jié)出細(xì)小的金粒。
"果然有毒..."云昭突然聽見極輕的叩窗聲。蘇棠像貓一樣翻窗而入,
手里拿著個冒著熱氣的油紙包:"吃這個。神殿的食物都浸過'金婆羅',
長期服用會讓血肉逐漸神化。"熱騰騰的肉包子香氣讓云昭胃部絞痛,
但他沒接:"為什么幫我?""我父親是上一任太醫(yī)令。"蘇棠扯開衣領(lǐng),
露出鎖骨處詭異的金色紋路,"他發(fā)現(xiàn)了神明需要代言人的真相,第二天就變成了活雕像。
"云昭注意到她說的不是"發(fā)現(xiàn)真相后被害",而是"變成了活雕像"。
窗外忽然傳來腳步聲,蘇棠迅速塞給他一個小瓷瓶:"每日一粒,能延緩神契生長。
明晚子時,我會帶你去看真相。"她離開的方式同樣詭異——直接穿過緊閉的房門,
就像一道影子。4 夜探神祠子時的更鼓剛過,云昭眉心的金痕突然發(fā)燙。
他按照約定打開聽雪閣偏窗,發(fā)現(xiàn)蘇棠站在一株古柏的陰影里,整個人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更奇怪的是,巡邏的神官們對她視若無睹。"跟著我的腳步走。
"蘇棠往他手里塞了把散發(fā)著藥香的草葉,"含住,能避開神犬的嗅覺。
"他們在建筑陰影間穿行,最終停在一座低矮的黑色建筑前。與其說是神祠,
不如說更像陵墓——門前立著十二尊無面石像,每尊心口都插著青銅劍。"這是禁神冢,
埋葬失敗的神明。"蘇棠的手指在石像眼部依次按下,沉重的石門緩緩開啟,
"也是皇室真正的誕生地。"陰冷的地道盡頭是個圓形石室,
中央血池里浸泡著十二具水晶棺。云昭湊近最近的一具,
驚得后退半步——棺中躺著個與當(dāng)今皇帝一模一樣的人,只是皮膚呈現(xiàn)詭異的淡金色。
"每三十年,皇室血脈就要'更替'一次。"蘇棠點燃墻上的青銅燈,
照亮石室頂部密密麻麻的壁畫,"看見那些連接神像與人體的金線了嗎?所謂神明代言人,
不過是更高級的祭品。"壁畫清晰展示了儀式過程:代言人眉心的神契成熟后,
會被移植到選定的皇室成員體內(nèi),完成"容器"的更替。
而舊的容器......云昭的視線移向血池后方那堆人形金塊,胃部一陣抽搐。
"我們該走了。"蘇棠突然按住他的手臂,"神契在躁動,它們察覺到了。"返回途中,
云昭發(fā)現(xiàn)蘇棠的步伐變得踉蹌。月光下,她鎖骨處的金紋正在向頸部蔓延,像某種寄生植物。
"你也被種了神契?""是反契。"蘇棠苦笑,"父親用禁術(shù)將部分神明力量封印在我體內(nèi),
代價是逐漸變成非人非神的怪物。"遠(yuǎn)處傳來急促的鐘聲,蘇棠臉色驟變:"接印禮提前了!
快回去!"5 金殿驚變神殿廣場上,十二尊神像被擺成星芒陣。
云昭被迫換上綴滿金線的祭服,眉心印記灼燒般的痛感越來越強烈。
大祭司用骨杖蘸取金盆中的液體——那分明是融化的黃金,卻像活物般蠕動。
"以十二神明之名,賜汝通神之契。"骨杖觸及眉心的瞬間,
云昭看見無數(shù)金色絲線從神像眼中射出,纏繞住他的四肢。劇痛中,
..""但契合度最高...""叛逆的種子已經(jīng)...""必須盡快完成...""禮成!
"大祭司的高喝切斷幻聽,云昭發(fā)現(xiàn)自己跪在陣眼位置,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金色短劍。
觀禮臺上,皇帝正用貪婪的目光注視他的眉心。回到聽雪閣,
云昭在銅鏡前看到眉心的金痕已完全展開——那是一朵十二瓣的金色蓮花,
每片花瓣上都刻著微小的神紋。"接印禮其實是標(biāo)記儀式。"蘇棠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她這次走的是正門,身上帶著濃重的藥味,"三天后月圓之夜,皇帝會來取走你眉心的神契。
"云昭猛地轉(zhuǎn)身:"你怎么進(jìn)來的?""現(xiàn)在整個皇宮都看不見我。"蘇棠掀起衣袖,
小臂以下已經(jīng)變成半透明的金色,"反契發(fā)作到最終階段,
我會成為'不存在之人'——這是唯一能對抗神明監(jiān)視的方法。
"她從藥箱底層取出把青銅匕首:"只有兩種方法破除神契——宿主死亡,
或者...""斬殺下契之神。"云昭不知為何接上了后半句,仿佛有人在他腦中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