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槍口,像一只凝視著獵物的、冰冷的復眼,隔著七八米的距離,精準地鎖定了林默的心臟。
這一刻,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林默能清晰地看到對方那因為緊張和貪婪而微微收縮的瞳孔,能看到他扣在扳機上、因用力而有些發(fā)白的手指關節(jié),甚至能聞到空氣中彌漫開的、一絲若有若無的硝煙與槍油混合的味道。
這是與面對虛空獸時截然不同的恐懼。怪物的威脅,是源于生物本能的、狂野的、可以被邏輯預判的危險。而來自人類的威脅,則充滿了理性的惡意與無法預測的瘋狂,更加冰冷,也更加絕對。
【結實】特性,能擋住子彈嗎?
這個念頭在林默腦海中一閃而過。理論上,任何“一擊致命”的傷害都可以。但子彈和怪物的利爪,在“規(guī)則”上,是一回事嗎?如果擋住了第一發(fā),對方會不會立刻補上第二槍?
他不敢賭。把自己的性命,完全寄托在一個剛剛獲得的、未經測試的能力上,是愚蠢的。
“‘天啟者’大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笔盎娜松硢〉穆曇舸蚱屏怂兰牛难凵裨诹?默和地上的背包之間游移,貪婪的光芒幾乎要溢出來,“別逼我……給你開個洞。把你的秘密,和所有好東西,都交出來?!?/p>
林默的大腦在以超越極限的速度運轉。
戰(zhàn)?不可能。自己和對方的距離,足以讓對方在自己沖到一半時,在自己身上打出七八個窟窿。
降?更不可能。從對方那閃爍著瘋狂的眼神中,林默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一旦自己交出了所有東西和所謂的“秘密”,這個極度謹慎的拾荒人,為了防止報復,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殺人滅口。
逃?【瞬間移動】還只是他計劃單上的下一個目標。
戰(zhàn)、降、逃,三條路,都是死路。
那么,就只能……開辟出第四條路!
林默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身旁那座巨大的、被他用來同調的白水晶簇。水晶簇被固定在一個沉重的、由實木和金屬打造的展臺之上。
一個瘋狂到極致的計劃,在他心中瞬間成型。
他緩緩地舉起雙手,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充滿恐懼與妥協(xié)的笑容:“別開槍!我說,我全都告訴你!這個能力……是我前幾天才覺醒的,我自己都還不太會用……”
他一邊說著,一邊裝作因為害怕而雙腿發(fā)軟,身體不自覺地向后退,一步步地,靠向那座巨大的展臺。
拾荒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顯然相信了林默的“坦白”?!昂芎茫^續(xù)說。怎么覺醒的?有什么限制?”他追問道,槍口卻依舊穩(wěn)定地指著林默。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那天,天塌下來的時候,我被一塊石頭砸了腦袋,醒過來就這樣了……”林默開始胡編亂造,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與展臺的距離,以及對方的呼吸節(jié)奏上。
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對方精神最松懈、最意想不到的機會。
“石頭砸了腦袋?”拾荒人嗤笑一聲,顯然不信這種鬼話,但他被“秘密”沖昏的頭腦,讓他失去了最基本的警惕。他下意識地向前踏了一步,似乎想靠得更近一些,聽得更清楚一些。
就是這個瞬間!
在對方前腳落地,重心未穩(wěn)的那個剎那,林默臉上所有偽裝出的恐懼與懦弱盡數(sh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賭上一切的瘋狂與決絕!
他沒有去“說”,而是猛地一個轉身,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連同求生的全部意志,都狠狠地撞向了身邊那座巨大的展臺!
“你找死!”
拾荒人勃然大怒,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軟弱可欺的小子,竟然敢在他面前?;印1粦蛩5男呷韪?,讓他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砰——!
刺耳的槍聲,在空曠死寂的博物館大廳內悍然炸響!
一顆灼熱的子彈,拖著死亡的螺旋,瞬間跨越了七八米的距離,精準地轟在了林默的后心位置。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卡車迎面撞上的恐怖力道,瞬間爆發(fā)。林默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仿佛都在那一刻被震成了碎片,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了他的每一根神經。他整個人被這股巨力帶著向前撲去,口中噴出一股溫熱的血沫。
但是……
他沒有死。
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一股源自【結實】特性的、頑固而堅韌的規(guī)則之力,強行將他那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鎖剩下了最后一絲火星。
HP,強制保留1點!
與此同時,那座沉重的展臺,在林默以命相搏的撞擊下,失去了平衡,轟然倒塌!
轟——隆——?。?!
巨大的水晶簇連同沉重的實木基座,狠狠地砸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水晶碎裂、木屑橫飛,那響聲,比槍聲還要巨大十倍、百倍!像是一顆炸彈在大廳中央被引爆,整個二樓的地板都為之劇烈地一震!
一時間,槍聲,撞擊聲,碎裂聲,交織成了一曲致命的交響樂。
在這震耳欲聾的噪音過后,整個世界,陷入了長達數(shù)秒的、詭異的死寂。
拾荒人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他既震驚于林默的瘋狂舉動,更震驚于對方在結結實實地中了一槍后,竟然只是趴在地上抽搐,而沒有立刻死去!
而趴在地上的林默,正忍受著前所未有的劇痛,但他心中卻在狂笑。
他賭贏了。
【結實】有效!而更重要的是……他制造出了足夠大的噪音!
死寂,被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咕噥聲所打破。
嗚……
聲音的來源,是博物館的大門外。
緊接著,那咕噥聲,迅速轉變成了一聲充滿了起床氣的、驚天動地的憤怒咆哮!
吼——?。?!
這一聲咆哮,不再是之前那有節(jié)奏的鼾聲,而是充滿了被驚擾美夢后的、毀天滅地的暴怒!整個博物館的建筑結構,都在這恐怖的聲浪中瑟瑟發(fā)抖。墻壁上,一道道清晰的裂痕如同閃電般瘋狂蔓延,天花板上的灰塵和碎石簌簌而下。
拾荒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多么愚蠢的錯誤。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向那扇巨大的、早已被堵死的玻璃正門。
砰!砰!砰!
沉重到無法想象的撞擊聲,從門外傳來。那扇由鋼化玻璃和合金框架構成的大門,此刻就像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在巨大的壓力下向內凸出,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拾荒人和趴在地上的林默,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都將驚駭欲絕的目光,投向了那個聲音的來源。
兩人之間的生死搏殺,在這股無可匹敵的、源于自然偉力的絕對暴力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轟——?。。?/p>
終于,在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中,整個博物館的正門連同周圍的墻壁,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粗暴地向內轟然炸開!
無數(shù)的玻璃碎片、石塊和扭曲的金屬,如同炮彈般向大廳內激射!
那只被驚醒的“卡比獸”型虛空獸,龐大的身軀徹底擠了進來。它那對原本憨態(tài)可掬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兩團如同熔巖般的、代表著暴怒的赤紅色火焰。
它不再是那個沉睡的看門人。
它,是蘇醒的,天災。
龐然大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大廳內唯二的兩個活物,那兩個膽敢打擾它睡覺的、渺小的、該死的蟲子。
它低下那顆巨大的頭顱,張開血盆大口,再次發(fā)出了一聲震徹天地的咆哮,然后邁開沉重的步伐,帶著讓整個大廳都在為之顫抖的無邊怒火,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