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裴家精心培養(yǎng)的皇后人選,自幼便被教導(dǎo)宮規(guī)禮儀、權(quán)謀制衡。四歲習(xí)《女誡》,
七歲通音律,十二歲便能將朝堂勢力圖倒背如流。我本以為自己會像歷任裴家女子那般,
冷心冷情地踏上那條染血的路——不在乎鳳座上拴著的是奕王、德王,
還是那個殺伐果決的昊王。直到那日,在安瀾長公主府聽見那曲琴音。
白衣公子的指尖在弦上輕撫,奏出的《不染》讓我這個沒有心的傀儡,
第一次嘗到心頭顫動的滋味。后來才知曉:那個令我方寸大亂的“白衣商人”,
實(shí)則是敵國世子。他苦尋多年的未婚妻,恰是我未來夫君昊王豐玉砌癡戀搶奪之人。
最最不可思議是:多年后,那個化名瓊枝的世子,那個狠戾陰險的昊王豐玉砌,
統(tǒng)統(tǒng)都成了過客。唯有他們爭搶的女子蘇蕓萱,
成了我裴芊洛此生的白月光......1 生而為棋「我生來就是一枚棋子。」四歲那年,
父親牽著我的手踏入裴府大門時,我尚不懂這句話的含義。裴家女子,
生而為后——這是豐嵐開國皇帝立下的規(guī)矩。姑奶奶是當(dāng)今太后,姑姑是皇后,往上數(shù)四代,
豐嵐的鳳位從未出過裴家。可我不一樣。我不是嫡系,不是正房所出,
只是裴家旁支里一個不起眼的庶女。父親把我送進(jìn)裴府,不過是為了多討些月例銀子,
好填補(bǔ)他揮霍無度的虧空?!杠费绢^,跪下。」我懵懂地跪在裴府正廳,
仰頭望著那位端坐高位的祖父——裴御史,朝中三朝元老,連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他垂眸審視著我,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會背《女誡》嗎?」我搖頭?!笗懽謫??
」我還是搖頭。滿屋子的人都笑了,連父親都尷尬地搓著手,生怕祖父嫌我愚鈍,
直接把我趕出去??勺娓钢皇堑睾仙喜枭w,說:「留下吧?!埂揖瓦@樣,
成了裴家培養(yǎng)的皇后候選人之一。裴府的規(guī)矩很嚴(yán)。每日卯時起身,
習(xí)字、學(xué)禮、練琴、背史,稍有懈怠,戒尺便重重落在掌心。和我一同進(jìn)府的,
還有幾位嫡系的小姐。她們瞧不起我,時常故意打翻我的墨,或是「不小心」踩臟我的裙角。
「一個旁支的賤丫頭,也配和我們一起學(xué)鳳儀?」我低頭擦著被潑濕的書頁,一言不發(fā)。
只埋頭苦學(xué)?!改阊劾镉袞|西?!鼓橙丈钜?,祖父在書房里對我說道。我茫然抬頭?!敢靶?。
」他枯瘦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我的眼角,「藏得很深,但騙不過我?!刮页聊?。——那不是野心。
那是不甘。八歲那年,我第一次隨祖父進(jìn)宮。姑姑戴著九鳳金冠,端坐在鳳座上,華貴雍容,
可她的眼神卻像一潭死水。她拉住我的手,指甲深深掐進(jìn)我的皮肉里。「芊洛,裴家的女兒,
生來就是要喝血的?!刮业皖^,看見她手腕上蜿蜒的疤痕——那是皇上專寵貴妃時,
她親手劃的?;馗穆飞?,祖父問我:「怕了嗎?」我搖頭。他笑了,
蒼老的聲音沙啞如枯葉摩擦:「好,那你就繼續(xù)往前走?!埂浮叩侥隳茏叩降淖罡咛幦?。
」2 誤瓊枝我本以為,我會像所有裴家女子一樣,冷心冷情地踏上那條染血的路。
直到——我遇見了安瀾長公主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蘇瓊枝。那日,
安瀾姑母再一次故意激我:「芊丫頭,可曾見過真正的謫仙?」她指尖輕叩案幾,
「瓊枝他容顏獨(dú)絕、溫潤如玉,偏生那身清冷氣度,倒與你有七分相似。」我本不屑一顧。
可當(dāng)我站在水榭外,聽見那人的琴聲時——我猛地頓住腳步?!乔俾暲?,
分明是我的魂魄。水榭竹簾半卷,白衣公子臨水撫琴。春日的暖陽穿過梨花,
在他衣袂間灑落細(xì)碎的光影。他指尖一頓,似有所覺地抬眼望來。四目相對的剎那,
我聽見胸腔里傳來陌生的震動。原來我的心,還會跳得這樣急。這種感覺太過陌生,
陌生得令我驚慌。我甚至忘了行禮,轉(zhuǎn)身便逃。身后琴聲戛然而止,我卻不敢回頭。
回到裴府,我對著銅鏡看了許久。鏡中人眼角泛紅,唇色卻白得驚人。
我素來不是以貌取人之輩,即便是面對讓都城貴女們爭相擲果的昊王豐玉砌,
也不過淡淡贊一句"皮相尚可"。為何偏偏是他?三日后,我"偶然"又去了安瀾姑母府上。
這回我強(qiáng)自鎮(zhèn)定,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蘇公子?!顾ы浇俏P(yáng):「裴小姐?!?/p>
我們隔著一局殘棋聽完整支曲子,除了"請用茶",再無一字交談。臨走時,
安瀾姑母搖著團(tuán)扇道:「瓊枝他已定過親了,是走失的堂妹?!顾馕渡铋L地看我,
「找了多年,倒是個癡情種。」我捏緊了袖中的帕子,
面上卻分毫不顯:「姑母與我說這些做什么?」后來四五年間,我統(tǒng)共只見過他四次。
有時是在姑母的花宴上,隔著人群望一眼;有時是在書房外,聽他彈完一曲便走。
說的話加起來不過十句,卻每一句都在心里反復(fù)咀嚼。我暗中派人打探他尋人的消息。
每回聽說又撲了空,竟會不自覺地松一口氣。這念頭太齷齪,我不敢深想,
卻又控制不住地在佛前祈禱:讓他永遠(yuǎn)找不到吧。就讓他......永遠(yuǎn)找下去吧。
3 風(fēng)起云涌姑姑裴皇后被削了后宮之權(quán),鳳印落入沈貴妃手中。祖父裴御史坐在書房里,
指尖敲著案幾,聲音低沉:「沈家,是皇上親手養(yǎng)起來的刀?!刮页聊芈犞?/p>
——皇上扶持沈家,是為了對抗裴家?!霉盟幕首迂S神奕,早已被養(yǎng)廢,唯唯諾諾,
連他的兒子豐殷德,也被刻意縱得驕縱跋扈。祖父說這些時,眼里是深深的疲憊。
他一生運(yùn)籌帷幄,卻終究抵不過帝王心術(shù)。后來,他在一個雪夜里走了,臨走前攥著我的手,
只說了兩個字:「……爭氣。」朝中局勢瞬息萬變?;噬线t遲不立太子,朝臣們各自站隊,
勢力分為三派:奕王豐神奕(姑姑裴皇后之子,裴家支持)德王豐德澤(沈貴妃之子,
沈家支持)昊王豐玉砌(無母族勢力)我知道,這三股勢力里,
看似最不得勢的豐玉砌才是最有可能成為我未來夫婿的人?!驗榛噬峡此难凵?,
與看其他皇子截然不同。豐玉砌的父親豐子昊,是皇上與白月光所生之子,本該是太子,
卻因當(dāng)年奪嫡之爭被迫逃亡,最終客死異鄉(xiāng)。豐玉砌帶回父親死訊那日,皇上震怒,
徹底撕下了偽裝,從暗里支持轉(zhuǎn)為明著扶持?!麄冮_始血洗都城,
徹查截殺豐子昊的兇手。——朝堂上下,人人自危。姑奶奶裴太后敏銳地察覺到了風(fēng)向變化。
她召我入宮,指尖摩挲著鳳釵,緩緩道:「芊洛,這太子之位皇上已有定論呀?!?/p>
我垂眸不語。她冷笑一聲:「裴家的鳳位,絕不能丟。」——于是,她謀劃向皇上提議,
賜婚我與豐玉砌。我心中煩悶,便去安瀾姑母府上赴宴。席間觥籌交錯,
安瀾姑母豢養(yǎng)的那些面首們穿梭其間,我早已見怪不怪。直到一個秀美男子翩然而入,
葉子汐突然從席間躍起,歡快地?fù)湎騺砣恕!附憬?!」小丫頭脆生生的呼喚讓我眸光微閃。
葉子汐——那個被昊王豐玉砌秘密送來托姑母照看的小女孩。豐玉砌確實(shí)做得夠隱秘,
但那些從未放棄過對他監(jiān)視的各方勢力還是發(fā)現(xiàn)了端倪,其中就包括我們裴府。
家中長輩懷疑,這丫頭極可能是豐子昊與那位云晟皇后陸晴汐的私生女。我今日來,
本就是想探個究竟。我佯裝與安瀾姑母耳語,眼角余光卻在打量來人。
那人落座后竟也在暗中觀察我,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唇角微揚(yáng),舉杯示意。
「這是葉子汐的姐姐,葉子晴?!拱矠懝媚感χ榻B。姐姐?
若葉子汐真是豐子昊與陸晴汐之女,那眼前這位......我心頭劇震,
急忙偏頭掩飾驚色。云晟公主?
那位多年前與云晟皇后一同被扣在豐嵐、后來被豐子昊救出逃亡在外的云晟公主?宴至酣處,
安瀾姑母提議撫琴助興。為平復(fù)心緒,我率先奏完一曲。輪到葉子晴時,
她指尖剛觸及琴弦——錚!熟悉的旋律讓我渾身一僵。這是蘇瓊枝在安瀾姑母處,
反復(fù)彈奏的那支《不染》。每一個揉弦,每一處泛音,都與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啪"地一聲,玉盞從我指間墜落?!瓉硖K瓊枝尋了多年的人,就在眼前。
4 星月劫安瀾姑母似也察覺出她便是蘇瓊枝所尋之人,她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后,
佯裝疲憊散了宴席。我攔下葉子晴,欲邀她獨(dú)談。豐玉砌的親衛(wèi)天尋跳出來阻止,
安瀾姑母派最得她心的言玉將天尋遣走。葉子晴似乎對我也頗感興趣,她支走妹妹,
同我坐到亭中。她抬眸望我時,那張臉——縱是一身男裝,也掩不住那驚心動魄的美。
我忽地有些躊躇,不敢告訴她蘇公子尋她之事。我怕我比不過她,
可她看我的眼神卻清澈見底,甚至帶著隱隱的贊許。我歇了原本的打算,
轉(zhuǎn)而說起昊王豐玉砌。她眼里忽地閃過一絲愧色。我多番言語試探,
發(fā)現(xiàn)她雖住在昊王的星月閣內(nèi),卻對豐玉砌所忙之事一無所知。
我立即明白過來——她不是自愿的。或許正如裴家暗探回報的那般,
她是從不近女色的昊王突然轉(zhuǎn)性圈養(yǎng)的金絲雀。這個認(rèn)知讓我心底涌起一絲難以啟齒的暗喜,
隨即又為自己的卑劣而自鄙。臨行前,我將選擇擺在她面前:「要么老實(shí)呆在星月閣,
要么就遠(yuǎn)離昊王?!拐f完我轉(zhuǎn)身欲走,她卻突然叫住我,試圖從我口中探聽豐玉砌的動向。
我自然不會多事,只意味深長道:「昊王應(yīng)該在乎葉姑娘得緊?!顾碱^微蹙:「此言何意?
」我進(jìn)一步試探:「葉姑娘在意昊王嗎?」她怔住不語,似有所思。我轉(zhuǎn)身離去,
心底那點(diǎn)陰暗的喜悅竟不受控制地擴(kuò)大,忍不住回頭警告:「葉姑娘,我還是忍不住提醒你,
希望姑娘老實(shí)呆在星月閣不要出來?!顾龅刈兞四樕骸肝矣X得這是我自己的事,
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挂娢依淞四槪只琶[手道歉。這人......到底是太單純,
還是心機(jī)太深?我琢磨不透,快步離去。5 驚鴻變第二日,豐嵐都中發(fā)生兩件大事。
一是那被皇上刻意養(yǎng)廢的奕王之子豐殷德,在醉仙居遭人暗殺,命懸一線。
我聽著侍女顫抖的稟報,手中茶盞微微一晃,茶水濺在青玉案幾上,洇開一片暗色。
——姑姑裴皇后唯一的指望,就這么斷了。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沿,我垂眸思量:這步棋,
究竟是誰落的子?二是星月閣的眼線來報,豐玉砌圈養(yǎng)的金絲雀竟憑空消失。
那瘋子連夜帶兵搜遍都城,甚至不顧禮數(shù)強(qiáng)闖了安瀾姑母的長公主府。裴府暗探說,
他雙目赤紅,狀若癲狂,最終被安瀾姑母冷著臉拒之門外。因著這兩樁事,
豐嵐都城再度戒嚴(yán),官兵四處巡查,鬧得人心惶惶。第三日夜里,豐玉砌竟又去了長公主府。
這次他直接派兵圍了府邸,揚(yáng)言要搜個徹底。安瀾姑母氣得當(dāng)場摔了茶盞,命人緊閉府門,
任他在外叫嚷。知曉此事后,我決定次日去長公主府一探究竟。翌日清晨,馬車才行至半路,
便聽街上議論紛紛。說是豐玉砌的親衛(wèi)天尋在期緣閣后門,
與閣中東家的人為爭搶一名女子大打出手。期緣閣?那不是蘇瓊枝與姑母合開的鋪?zhàn)樱?/p>
東家...莫非是蘇瓊枝回來了?我急令車夫改道,直奔期緣閣而去。待趕到時,
卻見閣門緊閉,只余地上幾滴未干的血跡。又匆匆趕往長公主府,
遠(yuǎn)遠(yuǎn)便見豐玉砌玄衣墨馬立在府門前。他轉(zhuǎn)身時,那雙鳳眸里的戾氣讓我指尖發(fā)涼?!戈煌?。
」我掀開車帷,「皇上有意賜婚于你我之事——」他猛地勒馬,
錦袍下的肩背繃成一道鋒利的弧線。不等馬車停穩(wěn),我縱身躍下,
繡鞋沾了塵土也顧不得:「芊洛自知不入王爺眼。若有機(jī)會,還請王爺推了這婚事。」
身后傳來沈淺淺嬌滴滴的「表哥」,我卻已疾步踏上臺階。朱漆大門開闔的瞬間,
滿心滿眼都是那抹或許就在府中的白色身影——蘇瓊枝。
6 云晟世子我在府中確實(shí)看到了那抹身影。只是同他一起的,還有葉子晴。
他們坐在水榭中,蘇瓊枝握著葉子晴的手,正與安瀾姑母說著什么。我放輕腳步靠近,
梨花紛落間,只見他望向葉子晴的眼神溫柔得刺眼。
「......長公主不生氣我殺了你的孫子?」蘇瓊枝的聲音隨風(fēng)飄來。我呼吸一滯,
不自覺地又往前走了幾步。安瀾姑母的聲音還是慣常的隨意:「你怎么知我不生氣?」
「我看不僅是我疑惑,你這未婚妻也甚是疑惑?!固K瓊枝偏頭凝視葉子晴,
「他害死了我摯愛之人,也害得我余生痛苦不堪?!刮艺谠?,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卻因他看葉子晴的眼神而心神恍惚。那眼神里噙著的柔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從前見他時,
他總是溫潤有禮,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人覺得疏遠(yuǎn),也不會過分親近。
我原以為他本性如此,卻不想......指尖掐進(jìn)掌心,我僵在原地,耳中嗡嗡作響。
待回過神來,他已從懷中取出卷明黃絹軸。從他們斷續(xù)的交談中,
我漸漸拼湊出真相:——蘇瓊枝與豐玉砌為爭葉子晴曾生死相搏——豐玉砌本可殺他,
份議和協(xié)議放了他——如今豐玉砌要效仿當(dāng)年陸晴汐和親舊事安瀾姑母執(zhí)起文書欲往宮中去,
經(jīng)過我身側(cè)時腳步微頓,輕嘆問:「都聽到了?」我木然頷首,
目光卻凝在水榭中那對身影上:「姑母,我想會會他?!?/p>
7 連棋盤都上不去的屈辱我緩步踏入亭中,那兩雙手仍緊緊交握。指尖微微發(fā)顫,
我暗自苦笑,強(qiáng)自整肅神色上前福身:「蘇公子,葉姑娘安好?!埂概嵝〗愫??!?/p>
葉子晴盈盈回禮。而他——目光始終未離她半分,待她禮畢,方才朝她展顏一笑。
那笑容溫柔得刺目,轉(zhuǎn)向我時卻已斂去:「裴小姐有何指教?」這般親疏立現(xiàn)的神情,
令我一時語塞。眼前這張容顏依舊絕美得讓我心顫,可那消失的笑意卻如利刃剜心。
原來光風(fēng)霽月的蘇公子,也會對人露出這般寵溺的笑。我怔怔望著他們交握的手,
直到葉子晴輕聲喚我:「裴小姐?」茫然抬眸,對上她那張同樣出塵絕艷的臉——呵,
當(dāng)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概嵝〗憧墒菫樨S殷德而來?」蘇瓊枝再度開口。我搖頭,
強(qiáng)扯出一抹笑:「恭喜蘇公子尋得心上人?!埂付嘀x?!顾麥芈晳?yīng)答,
目光又落回身側(cè)人兒臉上?!改銈冋J(rèn)識?」葉子晴好奇道。他頷首:「在長公主府見過幾面。
」這般輕描淡寫的口吻,仿佛我們那五次相遇,不過是浮光掠影。「裴小姐還有其他事嗎?」
我倉皇垂首搖頭。他禮貌性地淺笑,牽著葉子晴轉(zhuǎn)身離去。望著他們相依的背影,
心底除了苦澀蔓延,竟又涌起兒時初入裴府時的不甘——那種明知是棋子,
卻連棋盤都上不去的屈辱。8 困獸涅槃出長公主府時,豐玉砌的親衛(wèi)仍守在府外,
鐵甲寒光刺痛我的眼?;馗贿^兩個時辰,留守的丫鬟便急匆匆來報:蘇瓊枝離府后,
安瀾姑母竟帶著葉子晴入宮了,說是太后召見。我手中茶盞"啪"地落地。姑奶奶的手段,
我再清楚不過——當(dāng)年她能為了后位算計親生兒女,如今又怎會容許一個異國女子,
阻了裴家百年的鳳位傳承?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我想起水榭里蘇瓊枝看她的眼神。若她死了,
便會永遠(yuǎn)活在他心里......「備轎!」我厲聲喝道,指尖掐進(jìn)掌心都未覺痛。
終究是晚了一步。福壽宮前,嬤嬤們?nèi)玢~墻鐵壁般攔著。透過人縫,
我看見姑奶奶冷著臉一揮手,兩個老嬤嬤立即按住葉子晴,硬灌下一碗黢黑的湯藥。
「姑奶奶!」我拼力推搡著攔路的嬤嬤,指甲在她們手臂上劃出紅痕,「您把她怎么了?」
太后見我這般失態(tài),終是揮手放行。我撲跪在葉子晴身側(cè),
指尖顫抖著探她鼻息——竟還有一絲溫?zé)???赡菤庀⑥D(zhuǎn)瞬即逝,若不是我貼得極近,
幾乎要錯過她睫毛的輕顫。她在裝死。我死死咬住舌尖。能讓蘇瓊枝與豐玉砌都傾心的女子,
果然不簡單。「姑奶奶為何殺她?」我強(qiáng)撐著站起身,袖中的手抖得幾乎握不成拳。
太后鳳眸微瞇:「芊洛,你還有心思關(guān)心她的死活?」「她畢竟是云晟......」
「死了便不是了。」太后的聲音像淬了冰。我心頭一震——這是要趁著云晟公主的身份未明,
搶先殺人滅口。日后即便事發(fā),一句不知者無罪便能搪塞過去。「你們都下不去手,
只能我這個老太婆親自......」太后還在說著,那蒼老嗓音里的狠絕讓我胃部絞痛。
我抬頭直視她的眼睛:「芊洛同姑奶奶說過,并不想嫁予豐玉——」「裴芊洛!」
太后厲聲打斷,那雙渾濁的眼睛陡然銳利,「皇后不爭氣也罷,好歹占著那個位置!
你竟要直接放棄?對得起你祖父的栽培嗎?」棋子。我渾身發(fā)冷。
原來我與裴家那些男丁并無二致,都是任人擺布的棋子。不過他們擺在朝堂,
我擺在后宮罷了。太后已不耐煩地擺手:「事關(guān)裴家基業(yè),由不得你胡鬧。」她轉(zhuǎn)向嬤嬤,
聲音冷厲,「處理干凈?!箣邒邆兂~子晴走去。
我看著地上那個連呼吸都偽裝得完美的女子,她分明命懸一線,卻還在絕境中謀生。
這個念頭如驚雷劈開迷霧——她尚且敢搏,我裴芊洛為何要認(rèn)命做一輩子棋子?「不行!」
我猛地張開雙臂擋在葉子晴身前,聲音大得震得自己耳膜生疼。太后震驚的目光如刀剮來,
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急中生智,我福身道:「讓芊洛親自處理吧」。太后審視我許久,
終于緩緩點(diǎn)頭,「也好」。隨即指派兩個心腹嬤嬤,「你們跟著去」。
嬤嬤粗魯?shù)赝掀鹑~子晴,她的額頭重重磕上門檻。我脫口道:「輕些!」
太后的眼神驟然凌厲,「等等——」9 皇室秘辛心跳如擂鼓之際,
殿外突然傳來豐玉砌的怒吼:「滾開!」只見他玄衣翻飛,一連踹翻數(shù)個阻攔的宮人,
大步流星沖進(jìn)殿內(nèi)。在看見被嬤嬤抬著的葉子晴時,那雙鳳眸瞬間赤紅,掌風(fēng)過處,
兩個嬤嬤口吐鮮血倒地。「反了...反了...」太后氣得渾身發(fā)抖,
金護(hù)甲指著他一遍遍重復(fù)。豐玉砌全然不顧,打橫抱起葉子晴就要離開。
太后猛地轉(zhuǎn)向外面:「你就眼睜睜看著這孽障目無尊長?」我抬眼望去,
正看見皇上不知何時已立在殿門處,玄色龍袍映著殿外天光,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閑庭信步般側(cè)身讓開道路:「先別急著走?!鼓钦Z氣輕松得仿佛在看一場好戲。
豐玉砌腳步不停,眼看就要擦肩而過。皇上伸手一攔,對著他懷中人道:「丫頭,再裝下去,
怕真要成尸體了?!谷~子晴猛地睜眼,掙扎著落地。太后厲喝:「裴芊洛!」我雙膝跪地,
背脊卻挺得筆直?;噬硝獾教蟾?,母子二人劍拔弩張地對視。太后終是敗下陣來,
率先移開與皇上對峙的目光。她命嬤嬤取來一封信,顫巍巍起身甩在案幾正中。
皇上只斜睨一眼,連手都懶得抬:「還是母后親自說吧。」太后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皇上卻笑得愈發(fā)深邃。那笑意如冰刃,分明未達(dá)眼底。太后被這態(tài)度激得踉蹌跌坐,
方才的氣勢瞬間萎靡?!腹媚棠?!」我膝行上前,卻被皇上一個凌厲眼神釘在原地。
豐玉砌已拉著葉子晴起身入座。太后強(qiáng)撐精神看向我:「芊洛,你也坐。」
我才在葉子晴對面落座,就聽太后冷道:「這丫頭心狠手辣,弒父弒母,
連襁褓中的嬰孩都不放過——」「太后何出此言?」豐玉砌冷聲打斷。太后嫌惡地睨他一眼,
見皇上毫無訓(xùn)斥之意,氣得抓起案上密信擲向豐玉砌。信箋在空中劃出弧線,
被豐玉砌穩(wěn)穩(wěn)接住。他就那么站著展開信紙,眉宇間戾氣漸濃?!改负螽?dāng)真不知她是何人?」
皇上語帶譏誚?!覆贿^是個出身卑賤的丫頭!」太后聲音陡然拔高,「若非有人舉報,
哀家還不知長公主府混進(jìn)這等歹人。」我望著太后義正辭嚴(yán)的模樣,
和她投向葉子晴那充滿鄙夷的目光,心底一片寒涼——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連退路都準(zhǔn)備得這般周全。哇——葉子晴突然嘔出一大口黑血,濺在青玉地磚上,觸目驚心。
「召秦太醫(yī)!」皇上厲聲喝道。葉子晴痛苦地按住胸口,卻偏頭避開豐玉砌伸來的手,
目光死死盯著他手中的信:「我能...看看嗎?」豐玉砌怒極反笑,將信狠狠擲在她身上。
葉子晴顫抖著展開信紙,還未細(xì)看,就聽皇上冷聲道:「兒臣想問問母后,
這樣的信您是造過兩份,還是三份?」「你還是對當(dāng)年之事耿耿于懷?」
太后的聲音突然蒼老了許多。皇上沉默以對,面容陰沉得可怕。「罷了...」
太后頹然靠向椅背,虛弱地擺手,「今日說什么你都不會信。哀家累了,人你帶走便是?!?/p>
我仔細(xì)打量太后,正揣測她是真是假時,皇上譏諷道:「母后一次次用這招,不累嗎?」
「豐志逸!」太后勃然大怒,直呼皇上名諱。殿內(nèi)氣氛驟然緊繃。我偷眼看向葉子晴,
發(fā)現(xiàn)她雖面色慘白,卻仍專注地聽著上首的爭執(zhí),尤其在皇上說出「昊兒之死,
母后可有插手?」時,她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震驚。我心頭同樣劇震。
豐子昊——豐玉砌的生父,皇上與白月光所出之子。裴家上下皆知,
此人是皇上心頭最重的一塊肉。還未等我理清思緒,豐玉砌已厲聲質(zhì)問:「太后何必裝糊涂?
我鬧出這般陣仗,您豈會不知?」太后陰鷙地瞪著他:「只生不養(yǎng),養(yǎng)出你這么個孽障,
死了倒干凈!」豐玉砌霍然起身,被皇上一個眼神制止。太后轉(zhuǎn)向皇上,
話里話外將責(zé)任推給沈貴妃,說她把持后宮,消息瞞得滴水不漏,她壓根不知道豐子昊已死,
更不知道豐玉砌鬧出的陣仗?!競魃蛸F妃?!够噬系穆曇衾涞孟癖?。
太后拍案而起:「豐子昊叛國逃亡多年,你非但不處置,還為他鬧出這般陣仗!
殷德死了你問都不問一句,好偏的心!」「偏心?」皇上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
「兒臣自問不及母后?!箘Π五髲堉H,秦太醫(yī)佝僂著身子進(jìn)殿。他顫巍巍地為葉子晴診脈,
又蹲下身查驗?zāi)菙偤谘?。殿?nèi)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甘欠裢?dāng)年之毒一樣?」
皇上發(fā)問。垂眸看信的葉子晴猛然抬頭,臉上血色盡褪。太后扶著椅背的手也收緊了,
鎏金護(hù)甲在檀木上刮出刺耳的聲響。秦太醫(yī)抖若篩糠,半晌才顫聲道:「回、回皇上,
確...確實(shí)是當(dāng)年之毒?!拐f完幾乎將頭埋到胸口?!改负筮€有何托詞?」
皇上每個字都像淬了毒。我心頭劇震——這是要揭開皇室最見不得人的秘辛了。果然,
太后厲聲喝道:「全都退下!」秦太醫(yī)抱著藥箱就要往外逃,我正欲跟上,
卻見豐玉砌一把拽住老太醫(yī)的衣袖。「她要不要緊?」豐玉砌聲音里壓著怒意。
秦太醫(yī)進(jìn)退不得,被扯得踉蹌,只得小聲道:「無大礙、無大礙...」
「無大礙就是有小礙!」豐玉砌手上力道又重三分,「去給她仔細(xì)瞧瞧?!刮依溲叟杂^,
心底暗嗤——這般情急,倒讓我看清了他對葉子晴的看重。轉(zhuǎn)頭望去,那丫頭卻還坐著不動,
眼睛直往皇上太后那邊瞟,分明還想聽那樁秘辛。太后一個眼色,
兩個嬤嬤立刻朝葉子晴圍去。還未近身,就被豐玉砌一腳踹開。
太后再次拍案而起:「豐玉砌!你敢在哀家宮里造次!」「帶出去讓秦太醫(yī)診治?!?/p>
皇上終于發(fā)話,這場鬧劇才算收場。我跟著秦太醫(yī)退出殿外,身后朱紅宮門緩緩閉合,
將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重新封存。秋風(fēng)卷著落葉打在臉上,我才驚覺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秦太醫(yī)在豐玉砌的逼視下為葉子晴診斷過后,各種不解提問,
豐玉砌不耐煩:「讓你給她診斷,不是讓你來拜師的,她到底如何?」
秦太醫(yī)抖著手寫下藥方,匆匆離去。葉子晴緩步走到我身側(cè):「多謝裴小姐相助?!?/p>
我瞥了眼面色陰沉的豐玉砌,淡淡道:「葉姑娘不必言謝,我不過是為自己罷了?!?/p>
「你們站在這里作甚?」安瀾姑母的聲音突然傳來。不等應(yīng)答,
她便對葉子晴道:「在此候著?!拐f罷疾步往太后殿中行去。沈貴妃緩步隨行,
經(jīng)過時目光在豐玉砌身上微妙一頓。我福身行禮,她卻腳步未停。沈貴妃一走,
豐玉砌立即扣住葉子晴手腕:「隨我出宮。」「長公主命我在此等候!」葉子晴掙動手腕,
反被攥得更緊。豐玉砌直接將她從石凳上提起:「葉子晴,你膽敢再違逆我試試?」
葉子晴竟一把抱住廊柱,活似市井撒潑的孩童。我適時勸道:「葉姑娘不如隨昊王先行,
姑母一時半刻怕是不得空?!关S玉砌狐疑地掃我一眼,仍要去拽那緊抱柱子的女子。
「豐玉砌!」葉子晴聲調(diào)驟變,「這可是太后宮中!」恰在此時,內(nèi)侍疾步而來:「王爺,
天尋大人急報?!谷~子晴眸光大亮:「定是緊要事!」豐玉砌閱罷字條,面色陡變。
他深深凝視葉子晴:「跟緊長公主?!古R行又警告地瞥向我?!戈煌醴判模?/p>
我坦然迎上他目光,「我不過想與葉姑娘交個朋友罷了?!勾搜苑翘摗?jīng)此一役,
我深知被豐玉砌盯上的人,絕難脫身。豐玉砌甫離去,葉子晴便長舒口氣,
目光又黏在太后殿門上。我正斟酌是否該借機(jī)深談,忽有生面孔宮女近前:「裴小姐,
太后命奴婢引您去廂房歇息。」我心下一凜——這絕非姑奶奶跟前人。我凝眸望向葉子晴,
她仍死死盯著太后殿門,眼中閃爍著令我費(fèi)解的熱切。這般執(zhí)著于他國秘辛,著實(shí)可疑。
我正欲再探,忽見數(shù)名宮人神色惶急地經(jīng)過,葉子晴竟不由自主站起身來。
「皇后宮中怕是出了變故,」我輕撫袖口,緩聲道,「長公主一時半刻怕是不得空了。
葉姑娘不如與我同往?」她依舊搖頭:「我還是...」「太后最忌在小輩面前失顏面,」
我直接截斷她的話,聲音壓低三分,「今日雖僥幸脫險,若讓她瞧見你還滯留宮中...」
葉子晴倏地轉(zhuǎn)頭,疑惑看向我。我坦然迎視:「誠如我對昊王所言,只想與葉姑娘交個朋友。
橫豎都是等,不如尋個清凈處說說話?!顾聊季茫K是隨我起身。臨行前,
仍忍不住回望那座森嚴(yán)殿宇,眼中翻涌著我讀不懂的情緒。
10 催情香我們被引至一處僻靜院落,原是宮中貴客臨時休憩之所,毗鄰太后福壽宮。
我略略放下心來,卻見葉子晴已伸手去取桌上點(diǎn)心?!盖衣 刮壹泵r住,
三言兩語支開宮女。待房門闔上,葉子晴才后知后覺:「這宮女有問題?太后還要?dú)⑽遥俊?/p>
我在茶案前落座:「應(yīng)當(dāng)不是姑奶奶的人。她身邊都是幾十年的老仆,從不用生面孔?!?/p>
葉子晴眸光驟緊:「那會是誰?沖你還是沖我?」說話間,她眼睛卻不住往點(diǎn)心盤瞟,
喉頭微動?!覆蝗绯鰧m?」她提議。我搖頭:「昊王既讓你留在宮中,自有道理?!?/p>
我們各懷心思地閑談。我試探她與蘇瓊枝的過往,她則頻頻將話頭引向太后與皇后,
眼中閃著異樣的光。每當(dāng)此時,我便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zhuǎn)回昊王身上。
她再三強(qiáng)調(diào)與豐玉砌只是兄妹之情,甚至半開玩笑地說:「子汐與他同父,與我同母。
這些年顛沛流離,我早喚子昊叔叔作父親了。裴小姐千萬別誤會?!?/p>
這話讓我恍然——她怕是早已知曉賜婚之事?!肝冶揪筒辉讣匏??!刮抑卑椎?。
當(dāng)她坦言心儀蘇瓊枝時,我怔在當(dāng)場,一時語塞。她起身欲探查外間,卻踉蹌跌坐。
「裴小姐可覺身子發(fā)軟?」她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我猛然驚覺,試著握拳竟使不上力。
再細(xì)看窗邊三盆開得正艷的花,頓時了然——還是大意了。更要命的是體內(nèi)漸起的燥熱,
這分明是府中教過的催情香,卻不知為何還混了軟筋散。
葉子晴已利落地從懷中取出藥丸自服,又遞來一粒:「先解軟筋散?!刮覀兤D難向外爬行,
她卻突然停下搜尋。「找什么?」我問?!阜郎碇??!顾鸬酶纱?。
我苦笑:「既是有備而來,豈會留利器給你?」話音未落,她已伸手來取我發(fā)間鳳釵。
我下意識躲閃:「這是太后所賜...」話到一半忽覺可笑——命都要沒了,還在意這些?
她將鳳釵塞回我手中:「藏好?!惯@熟稔的舉動讓我愣住。她挽著我胳膊往外挪時,
我更是恍惚——從小到大,何曾與人這般親近過?突然,門外傳來落鎖聲。
她松開我拼命拽門,最終力竭癱軟在我身旁。我倚靠在門邊喘息,她卻仍不放棄,
一次次撐起身子拍門呼救。她脫力的身子重重跌在地上,稍歇片刻又掙扎著爬起。
這般執(zhí)著的模樣,倒讓我生出幾分欽佩。身上燥熱愈盛,我強(qiáng)撐著挪到桌邊端坐。
自幼的教養(yǎng)讓我寧可咬牙硬撐,也不愿失了體統(tǒng)。她卻已褪去外衫,只著藕色肚兜,
仍在奮力拍門。「別...別叫了...」我氣息紊亂地勸阻,話未說完卻溢出一聲嬌吟,
頓時羞得雙頰滾燙。而她竟似全然不覺危險,砸門聲愈發(fā)急促。體內(nèi)熱浪翻涌,
我死死攥緊衣袖。即便在這種時候,那些刻進(jìn)骨子里的閨訓(xùn)仍約束著我——女子當(dāng)端莊自持,
豈可...正思忖幕后之人時,門外突然傳來"砰砰"巨響。葉子晴剛退到安排距離,
門扉轟然洞開,豐玉砌玄衣黑臉立在門外?!肛S玉砌!謝謝你又來救我!」
葉子晴歡喜地?fù)渖锨叭ィ瑓s被他用外袍兜頭裹住。他打橫將人抱起,
目光如刀般剮過我緋紅的面容。我強(qiáng)撐著力氣抬手:「昊王...」話未說完,
喉間卻再次溢出一聲令人羞恥的嬌吟。豐玉砌冷笑一聲,抱著葉子晴轉(zhuǎn)身便走。
「你也救、救裴小姐...」葉子晴在他懷中掙扎?!傅葖邒咝蚜俗詴人?。」
豐玉砌聲音冷硬,「你先把衣服給我裹緊了!」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癱軟在案幾上,
體內(nèi)熱潮翻涌,連指尖都泛起粉紅。咬破的唇瓣滲出血珠,卻仍止不住陣陣戰(zhàn)栗。
「裴小姐這是怎么了?」德王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我心頭警鈴大作:「站?。 ?/p>
可出口的呵斥卻化作一聲嬌吟。他端著虛偽的關(guān)切站在門處,
眼中淫邪之意再難掩飾——原來幕后之人是他!指尖死死攥緊袖中鳳釵,
釵尖刺入掌心帶來片刻清明。「看來裴小姐身子不適啊?!沟峦跻徊讲奖平?/p>
嘴角掛著令人作嘔的笑,「大家都去坤寧宮了,不如讓本王...」在他伸手欲攬的瞬間,
我拼盡全力將鳳釵刺出!可惜藥性發(fā)作失了準(zhǔn)頭,只堪堪劃過他肩膀。德王悶哼一聲,
鐵鉗般的大手狠狠捏住我腕骨?!付!锅P釵落地之聲清脆刺耳。絕望如潮水般襲來。
當(dāng)他冰涼的手掌貼上我滾燙的肌膚時,一股詭異的渴望突然席卷全身。
在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聽見心底有個聲音在說:裴芊洛,你完了。
11 尋求合作意識浮浮沉沉間,福壽宮熟悉的帳頂在眼前晃動,
耳邊隱約傳來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聲音:「此毒...無解...」「是昊王在最后一刻救了你。
」太后坐在床畔,鎏金護(hù)甲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藥碗邊緣。體內(nèi)熱潮未退,我卻忍不住冷笑。
那個連正眼都不愿瞧我的男人,怎會突然發(fā)了善心?
定是葉子晴......這個念頭讓我喉間泛起苦澀。「是德王...」我顫抖著接過藥碗,
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太后眸光森冷:「放心,我會去查?!顾鋈粌A身,
壓低聲音道:「芊洛,你姑姑...昨夜歿了。」藥碗從指間滑落,
砸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我眼前一黑,再次墜入無盡的黑暗。再醒來時,已是翌日清晨。
身上的燥熱竟奇跡般消退,只余四肢酸軟無力。安瀾姑母眼下泛青,顯然守了我整夜。
「是瓊枝給的解藥。」她扶我起身時低聲道。午時將近,我隨姑母返回長公主府,
想當(dāng)面謝過蘇瓊枝。剛?cè)敫T,便聽聞言玉被人綁了,姑母當(dāng)即變了臉色匆匆離去。
我緩步跟在后面,沒見到蘇瓊枝,倒是在回廊遇見匆匆趕來的葉子晴。
她聽說昨日下毒之事徹查的結(jié)果,眼中閃過一絲不解:「為何如此?」不待我回答,
她已福身告辭。再出現(xiàn)時,蘇瓊枝跟在她身后,白衣勝雪的模樣刺得我眼眶發(fā)疼。
「多謝蘇公子贈藥?!刮覕r住他行禮。
他疏離地后退半步:「裴小姐要謝就謝阿熠或長公主吧,我只是借花獻(xiàn)佛?!?/p>
說罷快步追上前方的葉子晴,衣袂翻飛間,連片余光都未留給我。我正要追上去看個究竟,
卻被安瀾姑母留下,讓我等蘇瓊枝他們回來后帶路去韶光院。不多時,
蘇瓊枝和葉子晴帶著葉子汐回來了。我領(lǐng)著他們往韶光院走去,
這才知道昨日豐玉砌突然離宮,是因為葉子汐在府中被劫。
而能在人人畏懼的長公主府中劫人,竟是言玉暗中相助。韶光院內(nèi),
蘇瓊枝和葉子晴逼問言玉究竟受了何人的指使,言玉卻只承認(rèn)是自己干的,
咬死不說出幕后指使之人。而安瀾姑母竟也相護(hù)于言玉,為彌補(bǔ)言玉犯下的錯,
她提出在她離開豐嵐都城之前會滿足他們二人提出的三個要求。
蘇瓊枝聽聞安瀾姑母要離開豐嵐都城的決定,面上難掩震驚。
葉子晴當(dāng)即懇求道:「求長公主幫忙尋找豐玉砌,他至今下落不明。
我懷疑綁架子汐的幕后主使是沈貴妃和德王?!?/p>
葉子汐也拽著姑母的衣袖哭求:「救救我哥哥!」見姑母面露難色,
我出言解釋:「非是姑母不愿相助,實(shí)是無憑無據(jù)。就如昨日宮中下毒一事,
雖從御花園湖中打撈出引路宮女,追查到姜妃頭上,皇上也不過是禁了沈貴妃的足,
德王更是毫發(fā)無損?!拱矠懝媚钙v嘆息:「宮中腌臜事向來如此,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他們抓子汐本就是為了對付豐玉砌。即便你們有證據(jù),只要不涉及子汐,
我也不愿卷入皇位之爭?!顾D(zhuǎn)向蘇瓊枝勸道:「你們也該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p>
蘇瓊枝卻突然提出三個請求:「其一,明日請長公主帶我們?nèi)雽m面圣議和;其二,
請長公主設(shè)宴,我要當(dāng)眾宣布與云晟公主蘇蕓萱的婚約;其三,請長公主離京時,
帶上蕓萱和子汐。」他說著牽起葉子晴——不,現(xiàn)在該稱蘇蕓萱的手。
我盯著他們交握的十指,袖中拳頭倏然攥緊。他這是要徹底斷了豐玉砌的念想。
「皇后大喪在即...」我輕聲提醒。長公主沉吟道:「明日入宮議和可以,
但后兩件事...豐玉砌怕是不會放人?!固K瓊枝目光堅定:「正因難辦,才求長公主相助。
奕王未歸,喪期必會延遲。長公主向來不是怕事之人?!拱矠懝媚搁L嘆:「罷了,
離京前我就再任性一次。這三件事,我允了。」聽著他們的談話,
直到安瀾姑母命人準(zhǔn)備午膳,我整個人都是懵的。他要離開了...而我,
終究難逃嫁給豐玉砌這個狠戾之人的命運(yùn)??粗K瓊枝牽著蘇蕓萱,領(lǐng)著葉子汐去更衣,
我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追隨著那抹白衣。安瀾姑母輕嘆一聲:「芊洛,你萬不可學(xué)他,
執(zhí)念太深?!刮矣挠霓D(zhuǎn)向姑母,鬼使神差地反問:「姑母離開豐嵐都城,是放下了執(zhí)念,
還是要延續(xù)執(zhí)念呢?」話一出口便知唐突,可心中那股不甘如鯁在喉。出乎意料,
姑母并未動怒,反而心疼地將我攬入懷中:「傻孩子,你也同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吧?」離開?
作為裴家精心培養(yǎng)的棋子,我真的能逃離這座金絲牢籠嗎?眼淚無聲滑落,我閉上眼,
終究沒有回答。午膳時分,安瀾姑母將被救回的葉子汐安置在身側(cè),蘇長風(fēng)則坐在言玉身旁。
我暗自咬牙,終是下定決心,徑直坐到了蘇蕓萱旁邊?!腹蔡K姑娘與世子終成眷屬。」
我以茶代酒,笑意盈盈。她毫無防備地道謝,眼中滿是歡喜。我輕撫茶盞,
故作嘆息:「只是可憐了昊王,為救令妹至今生死未卜。」果然見她神色驟變,
急問德王是否仍在宮中。我當(dāng)即表示愿去查探。入宮后我卻去了太后處,
在福壽宮鎏金爐煙繚繞中,我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太后聽完未置可否,
鎏金護(hù)甲在案幾上輕叩三下,只罰我跪在佛堂思過。這罰確實(shí)該受。
若非昨日我一心試探蘇蕓萱,怎會中了德王圈套?他真正的目標(biāo)是我,
想借生米煮成熟飯逼我就范,好讓裴家助他登位。待雙膝麻木地離開福壽宮,
匆匆趕回長公主府時,蘇蕓萱已去了星月閣。
心底那可恥的計劃愈發(fā)執(zhí)著——她與豐玉砌羈絆愈深于我愈有利......趕到星月閣時,
守衛(wèi)比往日森嚴(yán)數(shù)倍。我上前詢問,卻被告知蘇蕓萱早已離去??磥碡S玉砌已平安歸來,
我當(dāng)即求見,卻被拒之門外。直到遇見親衛(wèi)天去,我讓他轉(zhuǎn)告:「蘇瓊枝將在長公主宴會上,
當(dāng)眾宣布與蘇蕓萱定親?!惯@招果然奏效,我很快被引入內(nèi)室。隔著一道素紗門簾,
我靜候豐玉砌先開口。誰知他竟比我還能沉住氣,半晌后直接下令送客。
「明日他們就要入宮議和,」我急步上前,「后日宴會上,蘇瓊枝會當(dāng)眾宣布婚約。」
簾內(nèi)傳來重物砸地的聲響?!改銇碚椅遥恢篂檎f這些吧?」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攥緊衣袖,終于下定決心:「昊王想要云晟公主,我想嫁給云晟世子——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他冷笑,「怎么合作?」「我不會傷害蘇蕓萱?!刮壹泵忉?,
「只要昊王能說服太后,讓她明白蘇世子很可能是未來云晟的皇...」
我將計劃和盤托出:他娶公主,我嫁世子,既能促成兩國和議,又能助他穩(wěn)坐太子之位。
簾內(nèi)久久沒有回應(yīng)。就在我以為要失敗時,他突然問:「后日該如何阻止他們定親?」
我提議用蘇蕓萱親近之人相脅,卻聽他怒斥:「不可!」這反應(yīng)倒讓我暗喜——他越在乎她,
我們的勝算就越大。最終,在我再三保證不傷害蘇蕓萱后,這場危險的合作,終是達(dá)成了。
12 合作挖墻腳當(dāng)晚,豐玉砌乘著月色入宮。當(dāng)他在福壽宮現(xiàn)身的剎那,
我才驚覺他為救葉子汐竟傷得這般重——不僅需輪椅代步,雙眼還覆著布條。
太后鎏金護(hù)甲輕叩案幾的聲音在殿內(nèi)回蕩。她真正在意的,從來都只是裴家女子登上后位,
至于這后位是在豐嵐還是云晟,反倒不那么重要。豐玉砌嗓音沙啞,
卻將云晟朝局剖析得入木三分。
她著重點(diǎn)明蘇長風(fēng)家族的滔天權(quán)勢——其祖父旭王乃云晟肱股之臣,
其父鏢旗大將軍更執(zhí)掌邊關(guān)三十萬鐵騎。這般顯赫家世,
加之當(dāng)今云晟皇帝膝下僅余流落民間多年的蘇蕓萱一個獨(dú)女,蘇長風(fēng)繼承大統(tǒng)幾乎已成定局。
不知是被我執(zhí)意要嫁蘇世子的決心所動,
還是實(shí)在厭惡豐玉砌這個天生反骨的孫兒——太后心知肚明,她永遠(yuǎn)拿捏不住這樣的狠角色。
翌日清晨,蘇長風(fēng)與蘇蕓萱正式入宮,在大殿朝會上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
代表云晟向豐嵐提出議和。豐玉砌并未出席朝會,而是同我和太后守在御書房,
要趕在皇上退朝回來時第一個覲見。我們?nèi)讼蚧噬咸嶙h:若讓云晟公主和親豐嵐昊王,
豐嵐郡主和親云晟世子,兩國議和方能更加穩(wěn)固?;噬系膽B(tài)度晦暗不明。
從御書房告退出來時,正遇上在外候著的幾人。我一眼便被蘇長風(fēng)與蘇蕓萱的裝束所驚艷。
蘇蕓萱今日云髻一側(cè)斜插金鳳步搖,另一側(cè)壓著珍珠纏花掩鬢,額間描了朵粉色蕓萱花鈿,
雖只略施粉黛,卻比往日更添幾分尊貴。她與蘇長風(fēng)皆著白色禮服,并肩而行時,
恍若謫仙臨世。安瀾姑母同沈淺淺向太后行禮時,太后目光灼灼地盯著蘇長風(fēng)。
蘇長風(fēng)只禮貌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太后竟也笑著回禮。但當(dāng)她注意到蘇長風(fēng)牽著蘇蕓萱的手時,
臉色驟變:「怎么,還為上次的事記恨哀家?見面連禮都不行,這就是云晟的公主?」
蘇蕓萱不怒反笑:「記仇不是應(yīng)該的嗎?您老人家上次可是差點(diǎn)要了我的命。
面對要我命的人,我可不想假裝恭敬。」太后氣得漲紅了臉,鎏金護(hù)甲直指蘇蕓萱。
蘇蕓萱卻不給她說話的機(jī)會:「再說,我是云晟公主不假,但我是不是云晟培養(yǎng)出來的,
太后您難道不清楚?何必在此惺惺作態(tài)?!惯@番話聽得我心中暗贊。多年前,
和親云晟的晴汐郡主——也就是蘇蕓萱的母后,曾攜夫君和年幼的蘇蕓萱回豐嵐為先皇賀壽。
誰知云晟竟以賀壽為名領(lǐng)兵偷襲,云晟皇帝獨(dú)自逃走,留下她們母女被扣押在豐嵐皇宮,
成為人人唾棄的罪人。后來是豐玉砌的父親豐子昊冒險將她們救出,自此流亡在外,
下落不明?!改惴潘粒 固笈?。蘇長風(fēng)立即側(cè)身擋在蘇蕓萱面前,
卻見她從蘇長風(fēng)身后探出腦袋,沖太后吐了吐舌頭:「怎么?還想殺我一次?」
她眼中閃著狡黠的光,「不放肆也要被殺,那我索性放肆個痛快?!惯@般靈動鮮活的模樣,
看得我心頭微動。從小到大被禮教約束的我,竟生出幾分羨慕來。太后氣得臉色鐵青,
怒目瞪向我。我連忙收斂神色,轉(zhuǎn)向蘇長風(fēng)道:「世子還是快帶公主進(jìn)去吧,
皇上還在里面等著。」蘇長風(fēng)回頭看向蘇蕓萱,眼中滿是寵溺:「淘氣!」
這聲“輕斥”讓太后臉上的怒容幾乎繃不住。安瀾姑母適時上前攙住太后:「母后,
兒臣陪您回宮?!固罄浜咭宦?,甩開我挽住她的手,朝蘇蕓萱二人冷冷瞥了一眼,
昂首離去。蘇長風(fēng)二人正欲進(jìn)御書房,豐玉砌的輪椅卻橫擋在前,
只對蘇蕓萱道:「我在外面等你。」「等我干什么?」蘇蕓萱不解。
我怕豐玉砌說出我們合作之事,連忙打斷:「蕓萱公主今日這身裝扮真好看?!?/p>
豐玉砌偏頭轉(zhuǎn)向我,即便雙眼覆著布條,也掩不住周身怒意。待他二人進(jìn)了御書房,
沈淺淺立刻沖到豐玉砌面前,說是他母親病了,讓她帶話一見。
我一向瞧不上這癡戀豐玉砌的沈淺淺,便往旁邊避遠(yuǎn)了些。雖聽不清他們后來說了什么,
但遠(yuǎn)遠(yuǎn)瞧著,豐玉砌對沈淺淺仍是一如既往的厭惡——不,或許不是針對她,
而是除蘇蕓萱之外的所有女子,他都無動于衷。偏偏沈淺淺頭腦簡單,竟將我當(dāng)成了情敵。
我意有所指地提醒她,云晟公主蘇蕓萱才是她該在意的對手,這才免了她的糾纏。
蘇長風(fēng)二人踏出御書房時,沈淺淺抹著淚狠狠瞪了蘇蕓萱一眼,轉(zhuǎn)身跑開。我正要上前相迎,
卻見蘇世子望來的眼神不似往日平靜,竟帶著幾分審視。心頭猛地一跳,我慌忙移開視線,
腳下也不由放慢。正躊躇間,御書房里出來個公公,向豐玉砌稟告皇上今日龍體欠安,
昊王所議之事容后再議。我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蘇長風(fēng),
忽然想起方才豐玉砌的譏諷——他說我矯情,直言我那點(diǎn)心思早被蘇世子從長公主處知曉。
難道...他已知我傾慕他多年?方才那眼神...是察覺我與豐玉砌的合作了?
我慌亂得想逃,卻被豐玉砌一聲冷喝“候著”釘在原地?!覆粫?..」
我在心里寬慰自己,試探地望向蘇長風(fēng)。他卻只冷淡地掃我一眼,便牽著蘇蕓萱的手欲離開。
「站住!」豐玉砌聽到他們離去的腳步聲,厲聲喝道。蘇蕓萱腳步微頓,
卻被蘇長風(fēng)牢牢扣住手腕,頭也不回地繼續(xù)前行。豐玉砌提高嗓音:「我要去看子汐,
你來推我!」話音未落,蘇長風(fēng)反而加快步伐,幾乎是拽著蘇蕓萱消失在宮道轉(zhuǎn)角。
輪椅扶手在豐玉砌掌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咯吱"聲。我怔怔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
心頭莫名發(fā)緊——方才蘇世子投來的那一眼,冰冷得像是淬了寒霜,與往日的溫和判若兩人。
這不該是知曉傾慕之情后該有的反應(yīng)......莫非,他當(dāng)真察覺了什么?
待我同豐玉砌匆匆趕至宮門時,他二人的馬車仍停駐原地。
豐玉砌的親衛(wèi)天去奉命掀開車簾的剎那,我竟看見蘇長風(fēng)將蘇蕓萱抵在車廂壁上纏綿深吻,
驚得我倒抽一口涼氣,心口驟然刺痛,慌忙轉(zhuǎn)身背對。
豐玉砌顯然也聽出了車廂里曖昧的聲響,輪椅扶手在他掌下再次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恰在此時,身后傳來安瀾姑母的聲音。我強(qiáng)壓下心頭翻涌的酸澀,死死咬住下唇,
垂首向她行禮時,連指尖都在微微發(fā)顫。豐玉砌執(zhí)意要隨他們同回長公主府,
口口聲聲說要探望妹妹葉子汐。安瀾姑母溫聲詢問我的意愿,我勉強(qiáng)扯出一抹苦笑,
輕輕搖頭。安瀾姑母見豐玉砌腿腳不便,好心邀他同乘,
不料他竟執(zhí)意要擠上蘇蕓萱二人的馬車,還強(qiáng)硬地命我隨行。馬車行至半途遭遇埋伏,
幸得蘇世子借長公主威名周旋,我們才得以脫險。抵達(dá)長公主府時,已近午時。
不知車廂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只見蘇世子下車時面色罕見地陰沉,竟松開一直緊握的蘇蕓萱的手,
獨(dú)自大步邁向府門。蘇蕓萱正要跟上,豐玉砌在車內(nèi)喚道:「我看不見,你來扶我?!?/p>
她只得回身相扶。我站在石階下,抬眼卻見蘇長風(fēng)停在府門高階之上,
正死死盯著他們交握的手。月光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這竟是我第一次,
在這位向來溫潤如玉的世子臉上,看到如此明顯的怒意。侍衛(wèi)見安瀾姑母下車,
慌忙奔來稟報言玉在府門前被人抓走了。原是辰時剛過,府門前來了一女子尋言玉公子,
侍衛(wèi)通傳后言玉出府相見。二人在府門前交談片刻,突然沖出一伙人不由分說將兩人綁走,
侍衛(wèi)上前阻攔卻是不敵。言玉從前是安瀾姑母最看重的男寵,但我知道,
言玉的身份絕不僅僅是男寵這般簡單。
能讓這位飽受皇室摧殘、幾近瘋癲的長公主卸下多年偽裝,重獲新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