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銀針,刺穿著東京13區(qū)后巷沉滯的夜色。
空氣里混雜著垃圾堆的腐臭與一種鐵銹般的、揮之不去的甜腥。
廢棄的家具和坍塌的廣告牌在昏黃路燈下投出扭曲的暗影,這里是城市光鮮表皮下一道不愈的潰爛傷疤。
一個瘦長的身影踉蹌地扶住濕漉漉的墻壁,劇烈地喘息著。
霧島洸的臉色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異常蒼白,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
她身上廉價的雨衣沾滿泥污,整個人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虛弱。
懷里緊緊抱著的鼓囊帆布包異常沉重,布料被一種深色液體浸透,正一滴滴滲出來,砸在骯臟的水洼里。
一種源自身體深處的、被長久掏空的虛弱感和隨之而來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饑餓感,無時無刻不在撕扯著她。
多年前,為了孕育那對姐弟——董香和絢都,她的身體如同被投入了永不滿足的熔爐,消耗了遠(yuǎn)超常理的RC細(xì)胞和生命力。
盡管孩子們?nèi)缃褚粋€5歲,一個3歲,已經(jīng)度過最危險的嬰幼期,但那次生育造成的本源虧損卻如同幽靈,從未真正離開過她。
普通的、從醫(yī)院或墓地獲取的、冰冷的尸體,那些缺乏鮮活生命能量的組織,越來越難以填補這巨大的空洞。
她需要更“新鮮”、蘊含更多生命能量的東西來維持這具日益衰敗的身體,
為了活下去,也為了還能守護在孩子們身邊。
帆布袋里沉甸甸的“食物”讓她胃袋本能地翻攪起強烈的渴望——那是新鮮血肉的氣息,是她作為喰種活下去的根本。
然而,這渴望深處,卻翻涌著一種更深沉、更尖銳的痛苦與屈辱。
為了獲取它,她剛剛……違背了自己的食尸理念,殺死了一名流浪漢獲取新鮮的食物。
她咬著下唇,指甲深深摳進帆布粗糙的紋路里,骨節(jié)泛白。
必須盡快離開這里,找個地方……然后繼續(xù)撐下去。
獵殺活人的罪惡感和對自身境遇的絕望交織在一起,讓她的身體微微發(fā)抖。
就在她掙扎著試圖邁步的瞬間,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審判的雷霆,驟然撕裂了雨幕,劈落在巷口!
一個少年無聲無息地站在那里。
藍(lán)色短發(fā)被雨水打濕,緊貼著他過分年輕卻冰冷如石膏的臉龐。
雨水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滑下,匯合在下頜,滴落。
他身形挺拔,穿著一塵不染的黑色CCG特制雨衣,與這污穢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他的眼神透過鏡片投射過來,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既沒有對血腥場景的嫌惡,
也沒有獵殺前的興奮,只有一種絕對的、非人的專注。
他右手提著一個純白色的金屬手提箱,箱體在慘白的燈光下反射著無機質(zhì)的冰冷光澤。
箱體上印著醒目的標(biāo)識——喰種對策局的象征。
霧島洸的心臟瞬間被凍結(jié)。
CCG!而且還是……有馬貴將!
這個名字在她所屬的喰種圈子里,已經(jīng)如同一個冰冷而高效的死亡符號在悄然流傳!
她才剛剛踏入13區(qū)不久,怎么會……
沒有任何對話,沒有任何宣判。
少年——二等搜查官有馬貴將——動了。
他的動作快得超越了人類視覺的極限,上一秒還在巷口,
下一秒那白色的手提箱已經(jīng)如同活物般在他手中變形、分解、重組!
“咔噠…錚——!”
冰冷的金屬摩擦與鎖定聲在雨聲中異常清晰。
白色金屬箱在眨眼間解體、延展、變形,化作一柄修長、泛著幽冷金屬光澤的日本刀。
刀身筆直,鋒刃在雨水的沖刷下流淌著致命的寒芒,
正是他的專屬庫因克——幸村1/3!它脫離了笨重手提箱的偽裝,顯露出純粹為殺伐而生的真容。
刀光起!
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沒有一句多余的言語。
冰冷的刀鋒劃破雨簾,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直刺霧島洸的要害!
目標(biāo)明確,效率致命。
“呃啊——!”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霧島洸爆發(fā)出尖銳的嘶鳴,一股狂暴的暗紅色能量瞬間從她背后噴薄而出!
赫眼——那雙猩紅的眼睛在雨夜中亮得駭人!
暗紅色的羽翼狀赫子在她身后猛地張開,如同兩片浸透了血污的巨大羽毛,試圖擋住這致命的一擊。
羽赫!以速度與遠(yuǎn)程攻擊著稱!
“噗嗤!”
金屬刺穿血肉的悶響,壓過了羽赫張開的破風(fēng)聲。
快!無與倫比的快!
有馬的刀,比她的羽赫更快!
幸村1/3精準(zhǔn)而冷酷地洞穿了那片倉促凝聚的暗紅羽翼,冰冷的刀尖毫不停滯,徑直穿透了霧島洸的心臟!
鮮血如同壓抑已久的噴泉,在冰冷的雨水沖刷下,綻開一朵巨大而凄艷的血花。
霧島洸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
她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暴戾和驚恐瞬間凝固,然后迅速被一片死寂的灰白取代。
她死死抱著的帆布包脫手滑落,摔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她的身體軟軟地靠著墻壁滑倒,生命的氣息如同被雨水澆滅的殘火。
羽赫的光芒在她身后閃爍了一下,如同風(fēng)中殘燭,瞬間熄滅,化作點點暗紅的RC粒子消散在雨幕中。
有馬貴將面無表情地抽回幸村1/3。
刀刃上的鮮血被雨水迅速沖刷干凈,恢復(fù)成冷冽的金屬本色。
他手腕一抖,挽了個利落的刀花,甩掉殘留的水珠。
然后,那柄致命的兇器再次發(fā)出精密的機械運轉(zhuǎn)聲,
“咔噠…錚——!”
變形、折疊、收縮,轉(zhuǎn)瞬間又變回那個毫不起眼的白色金屬手提箱,被他穩(wěn)穩(wěn)提在手中。
整個過程,從現(xiàn)身到斬殺,再到收刀,不過短短數(shù)息。
干脆利落,沉默如死神的鐮刀揮落。
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霧島洸失去生息的尸體,以及那個因劇烈撞擊而微微敞開、散發(fā)出新鮮血肉氣息的帆布包。
鏡片后的眼神依舊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只是清理掉路邊的垃圾。
確認(rèn)目標(biāo)死亡后,他轉(zhuǎn)身,黑色雨衣的下擺劃過一個冷硬的弧度,無聲無息地融入巷口更深沉的黑暗,仿佛從未出現(xiàn)。
冰冷的雨,持續(xù)不斷地沖刷著后巷。血水在地面積聚,又被稀釋,帶著淡淡的粉紅色,沿著破碎的路面流淌。
霧島洸的尸體漸漸冰冷,雨滴打在她蒼白的臉上,洗去血污,卻洗不去死亡帶來的灰敗。
那個鼓囊的帆布包敞開著口,濃烈的血腥味被雨水漸漸沖散,無言訴說著剛剛發(fā)生的血腥與絕望,
也宣告著一個母親為了生存和守護而進行的最后一次掙扎的終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