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出國公干三年，我像個望妻石守了1095天。接機那天，
她懷里抱著個半歲大的混血嬰兒，刺得我眼睛生疼。同事拍肩安慰：“想開點，
孩子雖不是你的，老婆總歸還是你的嘛！”當晚她甩給我離婚協(xié)議，
我盯著她無名指上陌生的鉆戒笑了?！皫е愕男‰s種滾吧，這次是我不要你了。
”后來公司酒會，她挽著大腹便便的洋人副總嬌笑敬酒。
我摟著新晉頂流女友舉杯：“介紹一下，這位是差點喜當?shù)那叭巍?/p>
”機場的冷氣開得跟不要錢似的，呼呼地往骨頭縫里鉆。我搓了搓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伸長脖子，死死盯著那扇巨大的國際到達閘口。電子屏上，CA938那個航班號后面，
終于從“抵達”跳成了“行李提取中”。心臟猛地往上一提，撞得肋骨生疼。三年了，
整整1095天。蘇芮走的時候，也是這個航站樓，她穿著米白色的風衣，
拉著個小小的登機箱，回頭沖我笑，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暗任一貋?，林朗，”她說，
聲音又輕又軟，羽毛一樣搔在我心上，“最多三年，我拼出個樣子，咱們就換大房子，
生個孩子，好好過日子?！边@話，跟刻刀似的，
一筆一劃刻在我這三年每一個望眼欲穿的日子里。白天上班像行尸走肉，
晚上守著冷冰冰的屋子，對著手機視頻里她疲憊又亢奮的臉，聽她說倫敦的雨，項目的難，
還有對“我們未來”的憧憬。我像個傻子，信了。信她會回來，信那虛無縹緲的“未來”。
閘口的人流開始涌動起來。拖箱子的轱轆聲，重逢的哭笑聲，小孩的尖叫，
混成一片嗡嗡的背景噪音。我踮起腳，視線在攢動的人頭里急切地搜尋。黑色長發(fā)，
喜歡穿淺色系，身量高挑……蘇芮的特征在我腦子里飛快地過。然后，我看到了。
像有根冰冷的針，猛地扎進我沸騰的血液里，瞬間凍僵了全身。
她推著一個巨大的銀色行李箱，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長途飛行后的倦意。
但真正刺穿我視網(wǎng)膜的，是她懷里抱著的那個襁褓。粉藍色的小包被裹得嚴實，
只露出一張小小的臉。皮膚很白，稀疏的胎毛是淺淺的亞麻色，一雙眼睛閉著，眼窩很深，
睫毛長得不像話，明顯帶著混血兒的特征。半歲大。我腦子里自動跳出這個判斷，
精準得可怕。蘇芮也看見了我。她腳步頓了一下，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隔著洶涌的人潮，
她的眼神有點復雜，驚訝、慌亂，隨即被一種刻意的平靜覆蓋。她抱著孩子，朝我這邊走來。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是踩在我驟然停跳的心臟上。她走近了。
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殘留的機艙氣味，混合著一股淡淡的、陌生的嬰兒奶香?！傲掷?。
”她開口，聲音有點啞，帶著點刻意的輕松，“等很久了吧？”她側(cè)了側(cè)身，
把懷里的小東西展示給我看，嘴角扯出一個算不上笑的表情，“這是Alex。沒想到吧？
給你個……驚喜?！斌@喜？我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熟睡的嬰兒，那淺色的頭發(fā)，那異域的五官輪廓，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我眼里，再順著神經(jīng)一路捅到大腦深處，攪得天翻地覆。周圍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
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呼吸，還有血液沖上頭頂?shù)霓Z鳴?！皢?！林朗！真來接嫂子??！
”一個熟悉的大嗓門猛地劈開這片死寂。是同部門的大劉，他剛送走客戶，
手里還拎著個公文包，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湊了過來。
他目光精準地落在蘇芮懷里的Alex身上，又掃過我慘白的臉，咧開嘴笑了，
蒲扇似的大手重重拍在我肩膀上，力道大得我晃了一下。“行啊哥們兒！”他嗓門洪亮，
帶著一種讓人作嘔的“安慰”，“我說怎么沒見你這兩年蔫了吧唧的，
合著憋著這么大個‘驚喜’呢！哈哈！”他湊近我耳邊，壓低了點聲音，
但那音量依舊足夠讓蘇芮聽得清清楚楚，“想開點，??！孩子嘛……雖然不是你的，
可老婆總歸還是你的??！嫂子這不也回來了嘛！好事，好事兒！”每一個字，
都像帶著倒刺的鞭子，抽得我體無完膚。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蘇芮抱著孩子的手臂瞬間繃緊了，她飛快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難堪，有惱怒，唯獨沒有愧疚。我僵硬地站在原地，
像一個被釘在恥辱柱上的木偶。大劉那幾聲粗嘎的“好事兒”還在耳朵邊嗡嗡作響，
像一群趕不走的綠頭蒼蠅。周圍似乎有更多好奇的目光粘了過來，針扎似的落在我的后背上。
蘇芮的臉漲得通紅，抱著孩子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她猛地側(cè)過身，
用身體擋住那些探究的視線，聲音帶著強壓的火氣：“林朗，車呢？先回家再說！”那語氣，
倒像是我讓她在眾人面前丟了多大的臉。家？
那個我守了三年的、空蕩蕩的、只靠著她幾句虛無縹緲的承諾才勉強維系著溫度的地方，
還能叫家嗎？一股冰冷的怒火混雜著巨大的荒謬感，在我凍僵的四肢百骸里緩慢復蘇。
我沉默著，像個提線木偶，麻木地接過她那個巨大的行李箱。輪子沉重地碾過光滑的地面，
發(fā)出單調(diào)而刺耳的噪音。一路無話。車里的空氣凝固得像塊冰，
只有后座上Alex偶爾發(fā)出幾聲細微的咿呀聲，像小錘子，一下下敲打著緊繃的神經(jīng)。
直到車子開進熟悉的小區(qū)，停在那棟我再熟悉不過的樓下。蘇芮抱著孩子率先下車，
腳步有些急，仿佛急于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跟在后面，拖著那個死沉的箱子，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軟又飄。推開家門。
一股久未通風的、帶著灰塵和淡淡霉味的空氣撲面而來。屋子里一切如舊，卻又陌生得可怕。
我精心布置的照片墻，掛滿了我們甜蜜的過往；她走前最喜歡窩著的那張沙發(fā)，
蒙上了一層薄灰；餐桌上，還放著一個半舊的馬克杯，是她三年前臨走時喝牛奶用的。
一切都凝固在1095天前。蘇芮抱著孩子，熟門熟路地直接走進了主臥。很快，
里面?zhèn)鱽硭龎旱吐曇舸螂娫挼穆曇?，用的是英語，語調(diào)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耐心，
甚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ater, love you too…”每一個黏糊糊的單詞都清晰地穿透薄薄的門板，
鉆進我的耳朵里。
Darling… Miss you… Love you… 對象顯然不是我。
我像個幽靈，站在客廳中央。目光掃過那些凝固的時光碎片，最后定格在主臥緊閉的門上。
心臟的位置，那塊燒紅的烙鐵似乎已經(jīng)冷卻了，只剩下一個巨大、冰冷、深不見底的黑洞，
正在緩慢而堅定地吞噬周圍的一切溫度。她很快出來了，臉上那種對著電話的溫柔蕩然無存，
恢復了之前的疏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她沒看我，徑直走到客廳的餐桌旁，
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放進我出差前特意給她買回來的進口嬰兒提籃里——那提籃嶄新得刺眼，
標簽都還沒拆。Alex似乎醒了，睜著一雙淺褐色的、懵懂的大眼睛，
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蘇芮這才轉(zhuǎn)過身，正面對著我。
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像是在評估什么，然后，她深吸一口氣，
動作利落地從她那個價值不菲的名牌托特包里，抽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芭尽钡囊宦曒p響。
文件袋被她隨意地丟在積了灰的餐桌上，像一個輕蔑的休止符?！傲掷?，”她的聲音很平靜，
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宣布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我們談?wù)劙?。這個，你先看看。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份文件。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視線從她那張曾經(jīng)讓我魂牽夢縈、此刻卻只剩下冷漠的臉，移到桌上的文件袋，最后，
定格在她隨意搭在文件袋邊緣的左手。無名指上。
那里曾經(jīng)戴著我用整整半年積蓄買的、小小的鉑金戒指?，F(xiàn)在，那根手指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枚戒指。一枚碩大的、切割完美的鉆戒。主臥窗口斜射進來的夕陽余暉，
正好落在那顆鉆石上。它囂張地折射出無數(shù)道冰冷、璀璨、鋒利的光芒，像無數(shù)根細小的針，
瞬間刺穿了我最后一點殘存的、可笑的幻想。三年等待，1095個日夜的煎熬，
同事們那扎心的“安慰”……所有的畫面碎片，被這顆鉆石的光芒狠狠劈碎，然后轟然坍塌，
砸起一片遮天蔽日的、嗆人的塵埃。塵埃里，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我心底深處響起，
清晰無比：結(jié)束了。蘇芮似乎并未察覺我目光的焦點，或者說，她察覺了，但并不在意。
她甚至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站姿，讓那顆鉆石更充分地沐浴在夕陽的金光里?！按蜷_看看吧。
”她催促道，語氣里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通知般的口吻，仿佛在施舍一個早已注定的結(jié)局。
“我們之間，這樣拖著對誰都不好。簽了它，大家都體面?！斌w面？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
扎得我指尖都在發(fā)麻。我緩緩地抬起手，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器。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牛皮紙袋，那粗糙的質(zhì)感像砂紙一樣磨礪著皮膚。我把它拖到面前，
解開纏繞的白色棉線繩結(jié)。幾張印滿鉛字的A4紙滑了出來。最上面一頁，
加粗的黑體標題像冰冷的墓碑——《離婚協(xié)議書》。視線機械地向下移動。
分割：位于本市XX區(qū)XX路XX號XX棟XX室的房產(chǎn)（即我們此刻所在的這個“家”），
產(chǎn)權(quán)清晰，歸女方蘇芮所有。男方名下存款……車子……后面列著幾個冷冰冰的數(shù)字，
是我這三年來省吃儉用、加班加點攢下的所有家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那行關(guān)于房產(chǎn)歸屬的文字上。這套房子，
是我們結(jié)婚時兩家傾盡全力湊的首付，寫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名字。每個月幾千塊的房貸，
這三年來，是我一個人咬著牙在還。每一筆轉(zhuǎn)賬記錄，每一張還款憑證，
都還躺在我的手機銀行APP里，像一記記無聲的耳光。一股腥甜的鐵銹味猛地沖上喉嚨口。
我用力咽了下去，口腔里一片苦澀?！胺孔?？”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砂紙在摩擦，
“歸你？”蘇芮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滿于我的反應(yīng)。她抱起雙臂，
身體微微后仰，靠在了冰冷的餐桌邊緣，下巴微抬，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
姿態(tài)是全然掌控者的疏離?！安蝗荒?？”她反問，語氣理所當然，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林朗，我在國外這三年，拼死拼活，你以為是為了什么？
我付出了多少，你又知道多少？這套房子，是我應(yīng)得的。就當是……你對我這三年的補償，
還有對Alex的一點心意?！彼沉艘谎厶峄@里安靜玩著手指的嬰兒，
眼神瞬間柔和了一瞬，隨即又恢復冰冷，“況且，你一個人在國內(nèi)，住哪里不是?。?/p>
拿著那點存款，足夠你重新開始了?！毖a償？心意？重新開始？每一個詞都像淬了火的刀子，
凌遲著我所剩無幾的理智。我付出的三年等待、毫無保留的信任、辛苦償還的每一分房貸，
在她口中，輕飄飄地就變成了“應(yīng)得的補償”？而那個她和其他男人孕育的孩子，
反倒成了向我索要“心意”的籌碼？荒謬！無恥！我捏著協(xié)議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紙張的邊緣割著皮膚，帶來細微卻尖銳的痛感?！皯?yīng)得的？
”我抬起頭，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毫無遮掩地迎上她的眼睛。那里面，沒有愧疚，沒有歉意，
只有急于擺脫麻煩的冷漠，和一種……仿佛施舍般的優(yōu)越感。我的聲音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
像暴風雨前死寂的海面，“蘇芮，這房子，有我一半。每一個月的房貸，是我還的。
這三年的物業(yè)、水電、暖氣費，也是我交的。你現(xiàn)在告訴我，它歸你？
就因為你在國外‘拼死拼活’，拼出了個孩子？”我的目光，
終于落回她左手無名指上那顆刺眼的鉆石?！斑€因為這個？”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淬滿了冰渣，
s you terribly’、‘love you too’的‘darling’，
就讓你帶著他的種，回來這么理直氣壯地搶走我供著的房子？他付得起倫敦的開銷，
付不起給你和孩子買個窩？”蘇芮的臉色瞬間變了。她沒料到我會聽到電話內(nèi)容，
更沒料到我會如此直白地撕破臉。那副掌控一切的冷漠面具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
驚愕、被戳穿的羞惱、還有一絲狼狽迅速閃過她的眼底。
她下意識地把戴著鉆戒的左手往身后藏了藏，但這個欲蓋彌彰的動作，顯得更加可笑。
“林朗！你胡說八道什么！”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氣急敗壞的尖利，
“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協(xié)議就在這兒，條件清清楚楚！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別給臉不要臉！”她胸脯起伏著，顯然被我徹底激怒了，撕下了最后一點虛偽的“體面”。
“給臉不要臉？”我重復著這五個字，聲音低沉得像從地底傳來。
積壓了三年的委屈、憤怒、被愚弄的恥辱，在這一刻終于沖破了所有堤壩，
化為一種近乎毀滅的冰冷洪流。我捏緊了那份所謂的“離婚協(xié)議”，
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吧”聲。在她驚愕的目光中，
我雙手抓住那幾張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紙。刺啦——！
一聲清脆、響亮、帶著無限快意的撕裂聲，在死寂的客廳里驟然炸響！
紙張被我從中間狠狠撕開！再撕！用力撕扯！碎片像骯臟的雪片，紛紛揚揚，
灑落在積了灰的餐桌、冰冷的地板，還有蘇芮那驟然變得驚恐而難以置信的臉上。
我猛地將手里最后一點紙屑狠狠摔在地上，碎片打著旋兒飄落。我向前逼近一步，
帶著一股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壓迫感，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那張瞬間褪盡血色的臉。
“聽著，蘇芮?！蔽业穆曇舨淮螅瑓s像淬了萬年寒冰的刀鋒，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狠狠地砸在空氣里，也砸在她驟然收縮的瞳孔上，“帶著你的小雜種，
給我滾出這個門?！蔽姨鹗郑持妇珳实刂赶蛩?，
也指向提籃里那個無辜的、被命運裹挾的孩子?！艾F(xiàn)在，立刻，馬上。
”我的目光掃過她無名指上那顆兀自閃爍的鉆石，嘴角勾起一個極致冰冷、極致嘲諷的弧度。
“離婚？好啊。不過這次，”我頓了頓，清晰地吐出最后幾個字，像宣判：“是我不要你了。
”死寂。客廳里只剩下Alex被驚擾后發(fā)出的、細弱而不安的咿呀聲，
還有蘇芮那驟然變得粗重而紊亂的呼吸。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站在原地，
臉上血色盡褪，慘白得如同刷了一層劣質(zhì)白灰。
那雙曾經(jīng)盛滿柔情、此刻卻只剩下驚駭?shù)难劬?，死死地瞪著我?/p>
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被她棄若敝履的男人。
憤怒、羞恥、還有一絲被當眾剝光般的狼狽，在她眼中瘋狂交織，
最終化為一種近乎猙獰的扭曲?！傲掷?！你……你混蛋！”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尖利得破了音，像指甲刮過生銹的鐵皮，“你憑什么？！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跟我說話！
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在國內(nèi)混吃等死的廢物！你……”“閉嘴?！蔽业穆曇舨桓撸?/p>
卻像一把冰冷的鉗子，瞬間扼住了她歇斯底里的咆哮。我向前又逼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