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張柳芳動作麻利,一去一回兩趟又回到地頭,拿起水壺一口氣喝個(gè)痛快,便繼續(xù)干活。
“我要渴死了,快,快給我口水喝?!?/p>
孫樹茂干的活不多,卻早就累的頭昏眼花,口干舌燥,見到她身上背的水壺,趕忙放下鋤頭,跑過去。
張柳芳抱緊水壺退后兩步,“水是我拿來的,想喝水自己想辦法去?!?/p>
“張柳芳,我沒和你開玩笑,我真要渴死了,趕緊給我!”
孫樹茂伸手搶水壺,見張柳芳舉起鋤頭擺出副拼命的架勢,想到昨天被揍的地方還隱隱作痛,他不敢再上前一步。
看眼地頭,這么遠(yuǎn)的距離,別說回家喝水,恐怕出不了麥地,他就得渴死。
“張柳芳,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耐煩的問道。
“想喝水也不是不行,水是我拿來的,想喝就得掏錢買?!?/p>
張柳芳伸手要錢,死男人有錢打麻將沒錢給家里,倒要看看他身上有多少錢!
“買!我買!”
孫樹茂氣的肝疼卻又無可奈何,再不喝水喉嚨都要噴火了,手摸索著身上的口袋,錢拍在她手心,奪過水壺“咕咚咕咚”大口喝著。
張柳芳數(shù)著錢,恨得牙癢癢,死男人居然帶著6塊錢去打麻將,這錢足夠一家子半月的吃喝,這死男人手里的錢,得想辦法全部拿過來!
晌午,干完農(nóng)活張柳芳扛著鋤頭走在前面,累虛脫的孫樹茂被落下,沒了影。
還沒到家門口,她遠(yuǎn)遠(yuǎn)看到斜腰拉胯,穿著格格不入的身影,不禁皺起眉。
“哎呀,媽,你這是剛從地里干活回來?累壞了吧?”
老三孫建勇屁顛屁顛跑過來,拿過鋤頭扛肩膀,水壺也接過來掛鋤頭上,一只手幫她捏著肩膀,笑瞇瞇的說道,“媽,地里活多你怎么不說啊,要知道我早就回來了,我多干點(diǎn),你不就沒這么累了。”
“那吃完午飯,你去把剩的活干完。”
張柳芳掐算著時(shí)間,老三昨天晚上就該回來,每次老二發(fā)完工錢,老三都會回家,比鬧鐘都準(zhǔn)。
“媽,你說巧不巧,下午我還有事,要不等我下次回來?”
孫建勇嬉皮笑臉的跟在母親身后,從兜里摸出顆水果糖塞她的嘴里,“媽,商量個(gè)事,我最近手頭有點(diǎn)緊,能不能......”
不等他說完,張柳芳吐出嘴里的糖,白他一眼,“不能!要錢沒有,要命一條?!?/p>
一顆破糖就想從她這拿錢,算盤打的真響。
上一世,除了老大,她最疼的就是老三,從小到大沒讓老三干過活,不讀書了,老三要和人合伙賣時(shí)裝,她毫不猶豫拿出一百塊錢投資,結(jié)果血本無歸,就算如此,她也只是覺得老三還年輕,經(jīng)驗(yàn)少。
再后來,老三結(jié)婚娶媳婦,她給了全村最高的彩禮,又給老三媳婦添置了縫紉機(jī)和錄音機(jī),幾乎掏空家底。
這些錢除去她的賣糧錢,就是老二每月上交的工錢,可當(dāng)時(shí)她并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對老二實(shí)在太不公平。
“媽,我知道你最疼我了,總不能看著我流落街頭要飯吃吧?”
孫建勇可憐巴巴的哀求,兩手掏出褲子里的口袋,抖了抖,“媽,你看我這兜比臉都干凈,就借我點(diǎn)吧,我發(fā)誓,等你老了,我一定把你當(dāng)太后伺候?!?/p>
“要飯也挺好,最起碼不用惦記我的錢,借你多少錢都是肉包子打狗,還想借,想屁吃呢?”
張柳芳要不是重活一世,恐怕早就被老三的油嘴滑舌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別說養(yǎng)老,她攤床上,連老三的面都沒見過。
老三被她慣的連份正經(jīng)工作都沒有,整天和鎮(zhèn)上的小流氓廝混,每次打架都是她出面協(xié)調(diào)的。
可偏偏就是這么個(gè)小混混,硬是讓前世的張柳芳覺得老有可依。
真是可笑。
“媽,你怎么回事啊,以前你可不是這樣,你真忍心我去要飯?”
孫建勇止住腳步,耐心快要沒了,見到不遠(yuǎn)處頹廢的父親,突然有了主意,大步追上去,“媽,是不是我爸又惹你了,他是他,我是我,你總不能把對他的火撒我身上吧?要不這樣,我?guī)湍憬逃?xùn)他,你借我點(diǎn)錢?”
“行啊,你先教訓(xùn)他,我要滿意了,興許能借你點(diǎn)。”
張柳芳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孫建勇傻眼了,沒想到母親會這么說,盯著已經(jīng)到大門口的身影,串通是來不及,不停地眨眼示意。
可孫樹茂早已累的啥都顧不上,一心只想回家躺下,被攔住去路,吼道,“別擋勞資的路?!?/p>
“爸,你是不是又因?yàn)橼w玉蘭欺負(fù)我媽了?我可跟你說,再欺負(fù)我媽,別怪我不客氣?!?/p>
孫建勇給父親遞眼神,卻不想話音剛落,就被打一巴掌,捂著臉,“爸,你打我干什么?”
孫樹茂瞇著眼,瞥一眼正前方的張柳芳,火氣騰地上來,拿她張柳芳沒辦法,還拿捏不了老三?
“讓你胡說八道!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收拾!”
“我沒胡說啊,上次你和趙玉蘭去鎮(zhèn)上趕集說的,你不會忘了吧?你還說我媽被你拿捏死死的,你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p>
孫建勇被揪著耳朵疼的齜牙咧嘴,“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你和趙玉蘭的事除了我媽,誰不知道?”
孫樹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朝著老三屁股就是兩腳,三伏天,他卻感覺周圍一陣涼嗖嗖的,強(qiáng)裝鎮(zhèn)定,“你好意思說我,你媽那么疼你,你從她那騙多少錢?要不是為那點(diǎn)封口費(fèi),我才懶得幫你瞞著?!?/p>
“我媽疼我,愿意給我花錢,誰像你,把錢都給外人,趙玉蘭那條紅圍巾就是你買的,我親眼瞧見的!”
“你放屁!你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整天搞那些有傷風(fēng)化的事,別帶上我!”
孫樹茂氣急敗壞,可話說完就后悔,昨天因?yàn)橼w玉蘭被張柳芳揍一頓,這下可壞了。
“我能和你一樣么,我是為了賺錢,你是給別的女人花錢!”
張柳芳聽著父子狗咬狗,突然發(fā)現(xiàn),上輩子她就是個(gè)笑話。
老三騙錢的事孫樹茂知道但不阻止,任由她被欺騙。
而孫樹茂給趙玉蘭花錢的事情,老三也未說過。
看來,老三不是被養(yǎng)成白眼狼,而他本身就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