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是被后頸那股電流灼醒的。
草堆里的露水浸得后背發(fā)涼,他猛蹬了下腿,額頭重重撞在柴房的破木板上。
系統(tǒng)機(jī)械音像根鋼針扎進(jìn)腦子:“宿主陳墨,支線任務(wù)‘替火老偷靈廚點(diǎn)心’失敗,觸發(fā)社死懲罰‘學(xué)雞叫’,倒計時五分鐘?!?/p>
“我他媽昨天明明把點(diǎn)心塞火老枕頭底下了!”陳墨捂著發(fā)疼的后腦勺坐起來,破被子滑到腰際。
窗外的天還沒大亮,山霧裹著星子浮在檐角,他卻聽見自己心跳聲震得耳膜發(fā)顫——上回任務(wù)失敗被懲罰學(xué)狗叫,趙德海拿竹條抽了他三頓。
系統(tǒng)音不帶溫度:“檢測到宿主試圖抵賴,懲罰時間提前?!?/p>
陳墨的后槽牙咬得咯咯響。
他裹緊破棉襖溜出柴房,墻角的青石板還沾著夜露,涼得他光腳底板直縮。
后山雜役房的茅草頂在晨霧里若隱若現(xiàn),他望著那排歪歪扭扭的窗戶,喉結(jié)動了動。
“喔喔喔——”
第一聲叫出口時,陳墨的臉?biāo)查g漲成豬肝色。
尾音打著顫兒往天上竄,驚得枝椏上的靈鳥撲棱棱亂飛,羽毛撲簌簌落了他一頭。
雜役房的窗戶“吱呀”聲此起彼伏,七八個光膀子的雜役探出頭來,睡眼惺忪的臉上掛著笑。
“誰他媽大早上發(fā)癔癥?”趙德海的吼聲從最東頭的窗戶炸出來。
這位雜役房管事穿著靛青短打,腰間銅鑰匙串甩得叮當(dāng)響,圓臉上的肥肉跟著顫動,“老子昨晚查夜到后半夜,正補(bǔ)覺呢!”
李大壯從中間那扇窗探出身,粗布褂子敞著懷,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管事您聽,這聲兒……像不像陳墨那軟蛋?”他擠眉弄眼地沖周圍使眼色,“上回他學(xué)狗叫,我可記著呢!”
哄笑聲炸成一片。
陳墨低頭盯著自己沾著泥的腳趾,耳尖燒得能煎雞蛋。
他望著墻根的野菊花發(fā)狠:“系統(tǒng),等老子拿到《混天訣》,第一個任務(wù)就是拆了你主板?!?/p>
“陳墨!”趙德海踹開雜役房的破門沖出來,布鞋碾過地上的水洼,“老子說過雜役房要守規(guī)矩,你倒好,學(xué)雞叫吵得全宗不安生!”他揚(yáng)起手里的糙米袋,“今日份的口糧扣了,餓不死你個小崽子!”
糙米混著碎米殼“嘩啦”撒在陳墨腳邊,黃澄澄的像灘臟水。
李大壯晃著腦袋湊過來,蹲下身用指尖撥拉米粒:“管事您看,就這德行,留著也是給咱們雜役房丟臉。”他抬頭時眼底閃過一絲陰鷙,轉(zhuǎn)瞬又換上憨笑,“要不您把他調(diào)去洗糞坑?省得在這兒礙眼?!?/p>
陳墨蹲下身,指尖掃過地上的米粒。
他聽見自己心跳聲里混著系統(tǒng)的提示音——“支線任務(wù)【反擊趙德海】觸發(fā),完成獎勵:靈草辨識術(shù)(初級)”。
他彎腰把米粒一顆顆撿進(jìn)破碗,抬頭時眼里只剩溫馴的笑:“管事教訓(xùn)得是,小的下次不敢了?!?/p>
趙德海哼了聲,甩著鑰匙串走了。
李大壯拍了拍陳墨的肩膀,掌心的力道重得像塊石頭:“兄弟,哥這是為你好?!彼麛D了擠眼,跟著管事的背影晃進(jìn)雜役房。
陳墨攥著破碗的手青筋凸起。
他望著兩人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上回在灶房,他看見李大壯往火老的藥罐里撒過碎瓷片。
午間的日頭爬上屋檐時,陳墨抱著半塊黑面饃往藥園走。
青竹籬笆圍起的藥園里,靈草泛著淡淡熒光,白術(shù)葉上的露珠折射著光,像撒了把碎星星。
他繞過一片紫芝,看見火老正蹲在藥畦邊翻土,灰布衫后背沾著泥,倒像塊長在地里的老樹根。
“火老?!标惸押诿骛x遞過去,“今早趙管事扣了我口糧,就剩這半塊?!?/p>
火老抬起頭,皺紋里還沾著泥。
他盯著陳墨手里的饃,突然笑出一口黃牙:“小墨啊,你當(dāng)我這把老骨頭吃不動苦?”他接過饃咬了口,碎屑簌簌往下掉,“昨日你塞我枕頭底下的清露糕,甜得我半夜起來喝了三碗水?!?/p>
陳墨的耳尖又熱了。
他正想開口問靈草提煉的事,忽聽見竹籬笆外傳來“叮咚”一聲,像玉珠落進(jìn)瓷盤。
抬眼望去,穿素色粗布裙的少女正提著木桶往藥畦里澆水。
她發(fā)間插著根竹簪,眉眼像被晨霧洗過的山尖,看見陳墨時眼尾輕輕彎起,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
陳墨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著少女蹲下身的動作,素裙沾了草屑也不嫌棄,指尖撫過靈草的葉片,露珠順著指縫滾進(jìn)泥土里。
“那是蘇棠。”火老啃著饃含糊道,“藥園新分來的雜役,說是啞女,倒比咱們這些長嘴的會干活?!彼娩z頭戳了戳腳邊的紫芝,“上回我采藥摔了,就是她用玉笛吹了段曲子,我這老骨頭的疼勁兒竟消了大半?!?/p>
陳墨的喉嚨突然發(fā)緊。
他剛要邁步過去,腳腕卻絆在凸起的竹根上。
“咔嚓”一聲,枯枝斷裂的脆響驚得灌木叢里“嗡”地飛出一團(tuán)黑影——那是只黑背黃紋的毒蜂,尾針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小心!”陳墨本能地抬手去擋,毒蜂卻精準(zhǔn)地扎進(jìn)他小臂。
劇痛像把燒紅的針往骨頭里鉆,他踉蹌著后退,眼前的藥畦開始模糊。
恍惚間看見那道素色身影飛奔而來,腕間銀鈴碎響。
玉笛的清越聲響徹藥園。
陳墨瞇著眼睛,看見少女指尖在玉笛孔上翻飛,笛音裹著淡淡藥香鉆進(jìn)他的血管。
臂上的腫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刺痛感像被風(fēng)吹散的霧,只剩下一片清涼。
“謝……”陳墨的話卡在喉嚨里。
少女遞來一個青瓷小瓶,瓶身刻著纏枝蓮紋,里面的藥液泛著淡綠色。
她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沖他笑了笑。
發(fā)間的竹簪在風(fēng)里輕晃,像根會開花的草。
陳墨接過藥瓶時,指尖觸到她的手背。
那雙手比靈草上的露珠還涼,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溫暖,像小時候在網(wǎng)吧里,老板娘偷偷塞給他的熱乎包子。
暮色漫上藥園時,陳墨踩著滿地碎金往雜役房走。
他摸了摸臂上已經(jīng)消下去的紅印,又看了看手里的藥瓶——瓶底沉著片極小的玉屑,在光下泛著淡金色,像片破碎的云。
推開雜役房的破門時,草堆里的破被子被風(fēng)掀得亂顫。
陳墨彎腰整理鋪蓋,手突然觸到一片硬紙。
他借著窗外的光湊近看,是張泛黃的信箋,上面用小楷寫著:“小心趙德海?!?/p>
落款是個簡筆畫的玉笛,線條歪歪扭扭,倒像小孩信手涂鴉。
陳墨捏著信箋的手微微發(fā)抖。
他望著窗外漸沉的夕陽,后頸又泛起那股熟悉的電流感。
系統(tǒng)音在腦子里響起,比以往多了絲雜音:“檢測到隱藏任務(wù)【蘇棠的秘密】,是否接收?”
他望著信箋上的玉笛圖案,突然笑了。
山風(fēng)卷著藥香鉆進(jìn)窗戶,吹得信箋簌簌作響,像誰在耳邊輕輕說了句——
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