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入一片混沌的煉獄。
沒有光,沒有界限。只有無盡的、撕扯一切的劇痛和冰冷銳利的能量風暴!
右手緊握的砂礫混合物緊貼著胸口斷裂鎖鏈的區(qū)域。那粘稠冰冷的物質在接觸皮膚的剎那,便如同被喚醒的億萬貪婪虱蟲,順著毛孔、傷口、鎖鏈崩裂的細微縫隙,瘋狂地向內鉆去!
同時,體內那縷微弱如風中殘燭的“源初真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極具吸引力的“餌食”——那砂礫中蘊含的一絲精純鋒銳的氣息(古劍殘響),以及更龐大但污穢的廢靈能量(毒素)!
幾乎不需要蘇沐任何引導!殘破的系統(tǒng)更無力阻止這遵循本能的融合!
三股力量在蘇沐胸口這個早已淪為煉獄的戰(zhàn)場上,開始了野蠻而恐怖的碰撞!
第一波沖擊,是那沙礫中微乎其微、卻本質鋒銳的古劍氣息碎片。它們銳利無比,帶著一種穿透萬物的意志,狠狠刺向盤踞在他胸骨上的寒冰鎖鏈碎片!
叮!錚!鏘——!
無聲的靈魂風暴在意識深處刮起!仿佛兩柄絕世神兵以最微縮的形態(tài)在交鋒!
鎖鏈碎片中沉寂的古老符文藍光大盛!幽寒凍結萬物意志反撲,將那些刺入的鋒銳氣息瞬間凍結、阻隔!但每一次沖擊,都讓本就布滿裂紋的鎖鏈碎片顫抖得更加劇烈!崩裂的符文如同垂死的毒蛇,發(fā)出尖利的、只有蘇沐靈魂能感知的哀鳴!
劇烈的靈魂撕裂感讓蘇沐眼前一黑,身體如同被巨錘砸中,不受控制地弓起,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嗬嗬聲,卻連慘叫的力氣都發(fā)不出!
第二波沖擊緊隨而至!是那沙礫中龐大而暴烈、充滿腐蝕和混亂意志的廢靈劇毒!
“嗤嗤嗤——??!”
如同滾燙的濃酸潑在了殘破的鎖鏈碎片上!帶著強烈侵蝕性的能量瘋狂地試圖消融鎖鏈的能量結構,更洶涌地沖擊著蘇沐那早已破敗不堪的筋骨血肉!一股難以形容的灼燒、麻癢、神經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令人恐懼的黑紫色斑痕!血管凸起如蚯蚓,里面流淌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沸騰的毒漿!
系統(tǒng)警告瞬間血紅:
【核心污染指數:45%…57%…63%…?。?!】
【鎖鏈結構完整性:30%…28%…持續(xù)崩塌!】
【主體生命力…極限枯竭警告…瀕臨腦死亡倒計時:5…4…3…】
毀滅!徹底的毀滅!
那99.8%的未知沖突風險絕非虛言!如同將火油澆進即將爆炸的熔爐!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意識即將徹底被劇痛和毒素吞沒的最終瞬間——
那縷被劇烈沖突和毒素刺激而劇烈激蕩的源初真力,終于爆發(fā)了!
它沒有選擇對抗!而是遵循著蘇沐靈魂最深處求生的本能——吞噬與轉化!
它如同一個極度饑餓、行將餓斃的饕餮兇獸,猛地撲向了那正在瘋狂侵蝕鎖鏈碎片和自身血肉的廢靈劇毒!更準確地說,是撲向了那劇毒包裹中的、極其微量的古劍鋒銳氣息殘留!
嗡嗡嗡——!
一種奇異的、仿佛無數細小金鐵粒子在瘋狂摩擦震顫的鳴響在蘇沐體內響起!
源初真力貪婪地纏繞上廢靈劇毒的核心能量——并非吸收其混亂污穢的本質,而是將其視作研磨介質!更將那廢靈毒霧中夾雜的、同樣被裹挾而來的大量礦塵微粒(蘊藏著微弱惰性能量)卷入其中!
在鎖鏈碎片與古劍殘片沖擊形成的毀滅性能量風暴中心!在這片能量與物質最為狂暴的區(qū)域!源初真力極其粗暴地將這股劇毒洪流當成了磨盤!將那微量卻本質鋒銳的古劍氣息當成了核心的催化劑或者磨石!
轟隆?。?/p>
無法形容的內部風暴在蘇沐胸骨間肆虐!劇痛提升到了足以讓人瞬間精神崩潰的巔峰!
但在那風暴的核心!
在那劇烈的、仿佛要將一切碾碎的痛楚之中!
一絲絲極其微弱的、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堅韌、更加純粹——并且?guī)е环N難以言喻的微弱鋒銳特質的——力量,被強行“錘煉”出來!
這股新生的力量!
不再是純粹的混沌“力”,而是在毀滅的磨盤中被強行鍛打,沾染了一絲古劍的鋒銳意志,卻又以源初真力為基本形態(tài)!它依舊稀薄、微弱,卻擁有了一種仿佛能刺破污穢、穿透阻滯的特性!
它誕生后,毫不猶豫地鉆進了那遍布裂紋、即將徹底崩潰的鎖鏈碎片之中!如同一縷滾燙的熱流涌入凍結的冰川!
嗤——!
冰與熱的對沖更加劇烈!
那殘破的鎖鏈碎片瘋狂地、近乎貪婪地汲取著這股新生力量!像是在吸收維持殘存符文不滅的生命源泉!崩裂的趨勢被這股帶著鋒銳特性的新生能量強行粘合、堵塞了一部分!
同時,這股新生力量在鎖鏈符文結構內艱難穿行時,也在緩慢地、極其痛苦地改造著蘇沐被廢靈氣侵蝕得千瘡百孔的、連接鎖鏈周圍的筋脈!如同在殘垣斷壁上鋪就一條熾熱而布滿棱刺的通路!
代價是!
更加洶涌、幾乎要焚毀神經的劇痛!如同有無數熾熱的鋼針在他體內穿刺、攪動!五臟六腑都在哀嚎!
噗!
蘇沐終于忍不住,又是一大口混合著內臟碎片和濃黑污物的血塊狂噴而出!血液濺在他緊握的右手和身下的礦石上,立刻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那粘稠的砂礫混合物也被這口污血噴濺,顏色變得更加詭異暗沉,似乎有一部分粘稠物質也被血液激活,順著傷口加速了侵蝕!
【…沖突…強度…降低…穩(wěn)定于…75%…污染指數穩(wěn)定于60%…(未擴散)…】
【鎖鏈結構完整性回升至…31%…主體生命力消耗…減緩…但狀態(tài)…極度危險…】
【警告!新生源初真力附加特質:[微弱鋒銳]…輸出…不穩(wěn)定…強度…波動…】
系統(tǒng)提示艱難地閃爍著紅光。雖然暫時避免了立刻崩潰,但蘇沐整個人如同從沸水里撈出來,又像被千萬根鋼針釘死,連呼吸都是一種酷刑。他蜷縮在地,身體因為劇痛而無法抑制地痙攣著。那握緊的右手仿佛已和胸口的鎖鏈熔鑄在一起,每一次抽動都引來毀滅性的痛楚。右腿腳踝處的斷鏈隨著身體抽搐在地上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他死死盯著手中緊攥的那塊沾滿自己毒血的暗色砂礫。它已經和部分鎖鏈碎片邊緣的崩口凝結在了一起,像一塊丑陋而致命的瘤子。一股微弱但異常頑強的吸力,正從鎖鏈碎片深處傳來,主動吸收著砂礫中殘余的能量——雖然慢如龜速,但這吸收本身,卻是在持續(xù)撕扯他的神經!
暫時…活下來了?以一種更痛苦的方式?
喘息如同破舊風箱。他掙扎著抬頭,布滿血絲的視線透過模糊的汗水和血污,看向礦洞深處。刀疤臉的身影依舊靠在那片陰影角落里,那張布滿巨大蜈蚣疤痕的臉在黑暗中半明半暗。他的目光似乎從未離開過蘇沐緊握著胸口砂礫的右手。
空洞的眼神深處,那曾一閃而逝的星河碎影沒有再出現(xiàn),卻像是凝固的深潭底部,多了一縷極其微弱的…困惑?似乎他無法理解,這個螻蟻般的礦奴,是如何在引動了那絲古老的鋒銳氣息后,還能活下來,并且身上多了一股令他都感到一絲異樣陌生的能量糾纏?尤其那股能量,還在不斷排斥甚至吸收著他手指沾染的那點幽藍冰晶遺留的氣息!
就在這時!
“我操他娘的!這鬼地方動靜還他媽挺大!李瘸子,這又是哪個不開眼的在鬧騰?”
一個公鴨嗓子、語氣卻有些咋咋呼呼的聲音,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從礦道入口的方向遠遠傳來。打破了角落里那死寂般的對峙。
“閉嘴黃敏銳!管好你自己!”一個略顯低沉、帶著幾分不耐煩的女聲呵斥道。
“嘿嘿,大姐頭,我這不也是關心嘛。這第六脈真是邪乎,剛進來就聽見這么大動靜,是不是又有哪個倒霉蛋被埋了?”那個被叫黃敏銳的聲音依舊沒心沒肺,似乎完全沒被礦洞的壓抑氣氛感染。
“別說了!晦氣!”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點圓滑世故,顯然是刻意阻止之前那人,“李管事就在前面,小心點說話!”
“對對對,許老哥說得對?!秉S敏銳聲音小了下去。
緊接著,幾個穿著同樣破舊但干凈一些、身上還沾著外部礦道新鮮泥土氣息的新人礦奴,被李瘸子陰沉著臉用鞭子驅趕著,走進了這片黑曜巖礦坑區(qū)域。李瘸子的心情顯然極其惡劣,剛才他踹飛蘇沐后正想抽鞭子,就被外面交接礦奴的人叫走了,耽誤了時間,現(xiàn)在看蘇沐還蜷在角落里沒死透,更是火冒三丈。
四張陌生的面孔映入蘇沐模糊的視線。
為首的女子,二十五六歲年紀,礦衣漿洗得還算干凈,束著干練的馬尾。一張臉不算特別漂亮,卻棱角分明,眼神堅毅沉穩(wěn),像山里的野楊樹。眉宇間帶著風霜打磨出的痕跡和一股隱隱的不服輸的韌勁。她就是謝紅建。此刻她微微皺著眉,警惕地掃視著昏暗臟亂的礦坑深處,目光帶著審視和憂慮,下意識地護在幾個同伴身前一點。她的目光掃過蘇沐那不成人形的蜷縮身影時,微微一頓,眼底掠過一絲本能的不忍。
旁邊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頭發(fā)亂糟糟,眼睛很大很亮,像頭充滿好奇的小鹿,即使在這陰森環(huán)境里,那眼神里也帶著一種未被完全磨滅的光,仿佛不知憂愁。這就是黃敏銳。他正好奇地東張西望,也看到了蘇沐,臉上露出一絲真實的同情:“哇,那個兄弟……傷得好重??!”絲毫沒掩飾自己的想法。
一個年紀稍大,約莫二十七八的漢子,身材略壯,穿著礦衣也顯出幾分板正,臉盤方正,此刻故意抬高了下巴,眼神掃過礦坑里那些麻木或暴戾的老礦奴和刀疤臉,又看了一眼凄慘的蘇沐,臉上露出一絲刻意的輕蔑,但瞳孔深處卻有隱藏的不安。他就是特要面子的譚統(tǒng)生。他似乎想給新來的人(特別是謝紅建)展現(xiàn)一種“我見識過大場面”的姿態(tài),刻意不去看蘇沐的慘狀,硬著脖子道:“哼,哪里都有不頂用的軟腳蝦,這點場面都撐不住。”
走在最后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者,頭發(fā)花白,臉上溝壑縱橫,眼神渾濁卻不時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動作看似緩慢無力,每一步卻踩得很穩(wěn),盡量減少不必要的消耗。這就是老謀深算的許小平。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去看蘇沐,而是低垂著眼瞼,像是被地面吸引了注意力,但耳朵卻微微顫動,努力將整個礦洞的聲響、包括李瘸子的腳步和蘇沐壓抑的喘息都收入耳中。他沒有評價任何人或事,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如同一塊被歲月磨平的石頭。
“看什么看?!”李瘸子猛地甩了一鞭子,鞭梢凌空炸響!“一群新來的渣滓!給老子站好!那邊,”他用鞭子指向礦坑另一邊相對平整一點的角落,“從今天起,那就是你們挖礦睡覺的狗窩!都給我聽好了!規(guī)矩很簡單!挖不夠份量,沒飯吃!鬧事偷懶,鞭子伺候!死了傷了,自己認命!”
“現(xiàn)在!立刻給老子拿起家伙!天黑前要是看不到你們堆出的礦堆比那邊角落那個廢物高!”李瘸子充滿惡意地再次用鞭梢指向依舊蜷縮著、痛苦顫抖的蘇沐,“老子就把他的骨頭敲碎了拌進你們的晚飯!!”
冰冷刻骨的話語,帶著濃重的死亡意味。
謝紅建的眼神驟然一凝,看向李瘸子的目光充滿了冰冷的寒意,但被她強行壓下,只是握緊了拳頭。黃敏銳更是嚇得一縮脖子,不敢再多看蘇沐一眼。譚統(tǒng)生臉色更白了幾分,強撐的輕蔑有點掛不住。許小平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李瘸子很滿意這群新人的恐懼反應,正要再羞辱幾句——
嗚……轟隆……?。。?/p>
一聲沉悶的、仿佛來自礦坑最深處、地肺之中發(fā)出的巨大轟鳴,毫無征兆地響起!整個黑曜巖礦道都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頂壁的灰塵和碎石撲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
“塌方了?!”
“快跑??!”
礦坑里瞬間混亂一片!麻木勞作的礦奴們驚恐地尖叫起來,朝著礦道出口方向涌動!推搡踩踏驟然發(fā)生!
然而——
就在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地動和混亂吸引住全部注意力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礦壁陰影角落!
一直如同石像般沉默的刀疤臉!
動了!
快!
快得像一道撕裂昏暗空間的慘淡刀光!
他沒有任何征兆地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如同最致命的鬼魅,瞬間跨越了十幾米的距離!
目標不是混亂的人群!
也不是李瘸子!
更不是新來的謝紅建四人!
而是——
那個被混亂礦奴慌不擇路撞倒、驚慌失措下?lián)]舞著鞭子試圖維持秩序、正破口大罵的李瘸子身邊的——一個同樣穿著監(jiān)工皮甲、但地位明顯低一些、此刻也一臉驚恐的年輕監(jiān)工!
刀疤臉空洞的雙眼在出手的瞬間變得如同極寒的旋渦!那只帶著幽藍冰晶碎屑痕跡的右手,五指并攏如刀!指尖纏繞著一絲肉眼難辨、卻能讓空氣都瞬間凍結、讓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冰冷銳氣!
噗嗤——!
血肉被利物刺穿的輕微聲響,在巨大的轟鳴和嘈雜的混亂尖叫中幾乎微不可聞!
那名倒霉的年輕監(jiān)工臉上的驚恐瞬間凝固!他甚至連慘叫都沒發(fā)出。刀疤臉的右手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在他喉嚨最脆弱的位置一閃而過!速度之快,以至于傷口只滲出幾滴血珠就被那極致的寒氣瞬間凍結封死!
年輕監(jiān)工身體猛地一僵,瞳孔迅速擴散,軟軟地向后倒去,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蛇。
轟隆?。?/p>
礦道的震動在持續(xù)!
煙塵彌漫!
混亂的礦奴們如同被驚散的蟻群,瘋狂地擠向出口,根本沒人注意到角落里這場瞬間完成的死亡收割!連倒下的尸體都幾乎立刻被洶涌的人流踩踏而過!
“王狗蛋!操!誰他媽……啊?!”李瘸子被混亂的人群沖撞得站立不穩(wěn),咒罵著抬頭,恰好對上幾米外刀疤臉那雙重新恢復空洞、卻有意無意掃過他腰間一塊看似不起眼的深色皮符(那是控制礦洞某一區(qū)域陣法或牢門的低級令符)的視線!
刀疤臉的目光沒有一絲停留,如同看空氣般掠過李瘸子,下一秒,他的身影如同融化在水墨中的污漬,詭異地扭曲了幾下,已然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旁邊一條因震動而崩開了幾條巨大裂縫的、黝黑深邃的廢棄礦道岔路中!快得如同幻覺!
李瘸子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瞬間竄上頭頂!剛才那個眼神…那道消失的身影…還有自己手下監(jiān)工王狗蛋瞬間悄無聲息的倒下…電光石火間,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是那個神秘恐怖的刀疤臉!他剛才根本沒看走眼!這個瘟神在自己眼皮底下殺人滅口?!他要做什么?!那廢棄岔路里有什么?!
混亂!殺戮!礦坑深處的異動!神秘強者的隱遁!新的囚徒!
所有的混亂、血腥、恐懼如同沸騰的開水,將蜷縮在角落里、剛剛熬過非人劇痛、意識還未完全清醒的蘇沐徹底淹沒。
而他那緊握砂礫與鎖鏈碎片的右手,依舊在微微顫抖著。指尖處,一絲極其微弱、卻凝練得驚人的、帶著鋒銳寒氣的能量紋路,剛剛穿透了覆蓋掌心的污血與砂礫混合物,微微一閃,又復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