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孟懷微微一怔，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依舊沒搭話。
“你是啞巴不成！說話！”
兩個人沉默著，誰也沒說話。
孟長河看了眼樓上，“作孽呀，孟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
“討債鬼！生了你這個孽障！”
“讓你媽給你塞回去好了！不如生個茄子出來！”
孟懷挑了挑眉，沒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另一邊。
云映和林問夏路過供銷社時，玻璃窗后幾個售貨員正擠在一起交頭接耳，她當(dāng)眾打孟序南的消息顯然已經(jīng)傳開了。
柜臺前排隊的婦女們頻頻回頭，有人甚至明目張膽地指指點點。
回到家，見母親李新梅在廚房里忙碌。
云映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從背后抱住李新梅。
“媽媽，我好想你?！?/p>
聲音滿是眷戀。
李新梅笑了一聲，“你這孩子，不才一個白天沒見面嗎？”
不是的，是好多好多年。
正說著，云映聽到開門聲。
又急忙撒開手，朝著門口跑去。
云振國是這個時代眾多父親的縮影，嚴肅得有些過分。
經(jīng)常板著一張臉，他一皺眉，云映就害怕地想逃。
但重來一次，云映也不再是小孩。
她離開家的每一個瞬間都無比地想念嚴肅的父親和溫柔優(yōu)雅的母親。
還有那個…會笑著摸她頭的大哥。
云映小跑著抱了上去，倒叫云振國有些摸不著頭腦，僵在原地。
“怎么了閨女？”
李新梅從廚房出來，在圍裙上擦著手。
看到這一幕不禁感到好笑。
“這怎么跟生離死別似的，去叫你大哥下來吃飯?！?/p>
云映呼吸一滯，“我大哥？”
李新梅笑了下，“你這孩子，你大哥不是跟你孟懷小叔一起休假回來的嗎？怎么啦這是，奇奇怪怪的?！?/p>
云家老大云暉，恰好也在h省，和孟懷同一部隊。
云映想起來了，前世這個時候，大哥跟孟懷剛出完任務(wù)，部隊旅長大手一揮，各自休假三十天。
大哥回來看見她跟在孟序南身后，便時常生氣，不怎么管她。
這不，假期都快結(jié)束了，兄妹倆也沒坐在一起好好說幾句話。
云映噔噔噔跑上樓，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二樓的木門虛掩著，云暉的外套隨意搭在椅背上。
云暉正倚著窗臺擦著自己的軍功章，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又去找孟序南了吧？”
云映看著他突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我想大哥了?！?/p>
聲音很輕，在寂靜的房間里蕩起層層漣漪。
云暉手頓住。
云映站在門口，那雙眼睛亮得嚇人，她向前走了兩步，木地板發(fā)出細微的吱呀聲，突然撲進他懷里。
云暉渾身一僵，自從妹妹長大，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這樣親近過了。
云映的聲音悶在他胸前，“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大哥走了、再也不理我了?！?/p>
云暉啞然失笑，寬厚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他想起上次兄妹見面時，自己確實說過氣話。
當(dāng)時云映咬著嘴唇扭頭就跑，氣得他在原地抽了半包煙。
他揉了揉云映的發(fā)頂，忽然覺得這個妹妹似乎有什么不一樣了。
飯桌上，云映發(fā)現(xiàn)大哥時不時地偷瞄自己。
她夾了一塊排骨放到云暉碗里：“大哥多吃點?！?/p>
這個舉動讓全家人都愣住了。
云振國的筷子停在半空，李新梅疑惑地眨了眨眼。
要知道以前的云映跟大哥并不親近，總覺得他管得太多。
云映的想法很簡單，她實在是虧欠這個家太多、虧欠大哥太多。
為著孟序南，她竟然會疏遠自己親大哥。
蠢到家了！
一家人正吃著飯，
飯桌上的溫馨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云振國放下筷子，眉頭微蹙，“誰這個點來?。俊?/p>
李新梅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大院里出了名的趙嬸子。
“哎喲！新梅，吃飯呢？”
趙嬸子熟門熟路地往里走，“我是聽說你們家映映要退婚，這不，趕緊就過來啦！”
云暉擱下筷子，眼神凌厲：“趙嬸，您這是什么意思？”
趙嬸子渾然不覺氣氛不對，依舊笑瞇瞇的：“哎呀云暉，你不知道，我侄子可好了，紡織廠的——雖然帶仨孩子，但家里還有兩間房呢，映映要是嫁過去，直接當(dāng)娘，多省心！”
云振國臉色鐵青，“退婚？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今天呀，你們家映映親口說的，你們都不知道......”
云映卻忽然笑了一聲。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趙嬸子面前，目光平靜地看著她：“趙嬸，知道我為什么說退婚嗎？”
云映聲音不輕不重：“我退婚，是因為孟序南小時候腿卡在樹上，把…卡壞了?！?/p>
這消息，可比云映“甩了孟序南”勁爆多了！
原來孟家小子，不行?。?/p>
云暉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云振國和李新梅也愣住了。
趙嬸明顯慌了，“哎喲映映！這話可不能亂說??！”
云映笑瞇瞇的：“怎么，嬸子覺得我撒謊？那要不......咱們?nèi)ギ?dāng)面問問？”
趙嬸子臉色一白，趕緊擺手，“哎喲我這記性！家里還燉著湯呢！我…我先走了哈！”
“映映，你......”李新梅看向云映。
“媽，我逗她玩的。”
云振國悄悄松了口氣，“胡鬧！怎么能拿這種事情瞎說呢，下次不許了！”
云映吐了吐舌頭，“誰讓他們聽風(fēng)就是雨的?！?/p>
其實她沒說實話，的確是想退婚。
但說孟序南摔壞了那，就是故意整他。
正巧，父親的通訊員小鄭，早上送來一筐桃子。
云映眼珠子一轉(zhuǎn)。
“媽媽，我不跟你一起收拾了，我去給問夏送幾個桃子。”
說著便拎著筐跑了出去。
她到孟家的時候，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微風(fēng)拂過樹葉發(fā)出的聲響。
云映挎著竹籃，籃底是幾顆特意挑選的毛桃，表皮絨毛泛著細密的光。
院子里的晾衣竿上，孟序南的褲子隨風(fēng)輕晃。
云映指尖撫過桃皮。
她踮腳看了看，的確沒人。
將桃毛抹在褲腰內(nèi)側(cè)，和褲襠里。
那些細小的絨毛幾乎看不見。
等孟序南穿上這條褲子，有他好受的。
“癢死你個王八蛋。”
云映對著空蕩蕩的院子小聲嘀咕，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出來時，云映再次觀察了一下四周，才放下心來。
做戲要做全套嘛，桃子還是要送去林家的。
就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云映突然感覺有人在看自己，背脊一陣發(fā)涼。
她猛地回頭，目光掃過院子每一個角落——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疑神疑鬼的。”云映搖搖頭，快步走向院門。
“做完了？”
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從身后傳來，云映嚇得差點跳起來。
高大的身影從屋角的陰影走出來，是孟懷。
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襯衫，那雙冷峻的眼睛緊盯著她，嘴角掛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
云映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看到了？看到了多少？她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思考著各種可能的解釋。
孟懷緩步走近，在距離云映兩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她手中的竹籃。
“桃子不錯?！彼卣f。
云映感覺自己的臉頰發(fā)燙，但還是強裝鎮(zhèn)定：“我是來看看孟爺爺......對，看孟爺爺，順便再去林家送個桃子?！?/p>
孟懷沒說話，目光轉(zhuǎn)向晾衣繩，“給序南也帶了禮物?！?/p>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云映頭上。
他看到了。
孟懷突然向前一步，兩人的距離驟然縮短。
云映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夾雜著一絲煙草的氣息。
他伸出手，云映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但他只是從籃子里拿起一顆桃子，在手里掂了掂。
云映不是那么容易認輸?shù)娜恕?/p>
再加上前世對孟懷的了解。
她抬起頭，直視孟懷的眼睛：“你打算告發(fā)我？”
孟懷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直白感到意外。
他慢條斯理地把桃子放回籃子，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手帕：“做壞事要記得擦手?！?/p>
云映低頭看自己的手指，果然還沾著一些細小的桃毛。
她遲疑地接過手帕，柔軟的棉布觸感讓她有些恍惚。
“你不生氣？”
她忍不住問道，一邊擦拭手指一邊觀察孟懷的表情。
孟懷再次恢復(fù)了那張雷打不動的冰山臉：“我為什么要生氣？”
“我什么都沒看到，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