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面對張猛扣下的帽子，陸安年絲毫沒有懼色。
衙差嘛，早些時候他便知道都是并未記錄在冊的一些人，并無官身。
加上如今鼠疫當(dāng)?shù)溃麄冏龅挠质切﹩时M天良的事情，眾人都是表面恭敬，背地里將他們視作干臟活的朝廷犬牙。
“大虞律令，子債父償，那爺爺?shù)某鹨苍撌俏疫@做兒子的來報。昨夜你殺我爺爺，今天你就別怪我陸安年心狠手辣！”
“事先說好，你的命我陸安年定下了，不日便來取走?！?/p>
陸安年幾乎將牙齒咬碎。
可他再恨，面對張猛，還是沒有下殺手。
隨后陸安年朝著周圍人低吼：
“我也不怕你們嚼舌根，我陸安年如今孑然一身，誰要敢惹我，我就先跟誰拼命！我不介意殺人前多拉幾個墊背的！”
爺爺還沒救，趙金峰背后的仙師還沒露面，自己不好鬧得太過火。
這話也只是威脅而已，但凡有點腦子的，不會想著招惹他這樣一個亡命之徒！
可剛才這番話，卻讓圍觀的一眾人等都展露出一絲驚怖的神色。
陸昂被張猛殺了！
這個消息丟出去后，整個藥堂好似一口沸騰的油鍋，瞬間鬧騰起來：
“瘋了！他真是瘋了！雖說陸家落魄，但當(dāng)時陸大夫可是救過不少人的命！”
“救過人怎么了？他不也同樣醫(yī)死了不少人嗎？這場鼠疫都平息不了，沽名釣譽罷了?！?/p>
“可悲啊，沒死在鼠疫，卻死在了張猛這種潑皮的刀下?！?/p>
“往后的天不欺真成縣衙的產(chǎn)業(yè)嘍~”
......
這些議論之中，有惋惜，有不忿，有唏噓，也有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張猛躺在地上，再起不能，身子一抽一抽，嘴里咕嚕咕嚕往外冒著血沫，顫顫巍巍吐出兩個字：
“救我。”
陸安年沒有搭理他，救治這樣的人只會臟了自己修煉的路。
面對那些被栓著的病患，只是緩緩輕聲開口說道：
“隨我來?！?/p>
離開前，陸安年拍了拍自己藥箱：
“今日起，我便決定為諸位看診，要是有信得過我的，可來尋我，我分文不取。”
撂下這一句，陸安年才揚長而去。
直到后屋傳來陣陣響動，周圍看熱鬧的大夫才七手八腳上前觀察起了張猛的傷勢。
這天生神力的一擊，竟讓他們一時間忘記了陸安年只不過是個逆來順受的搬尸匠而已。
到了后屋，陸安年生生扯爛了那些病人身上的枷鎖。
見到四下沒有他人，終于有膽大的夸贊道：
“陸公子，剛才那一拳打得解氣！”
“像張猛這種畜生，早該千刀萬剮了！”
“我等都是識相的，本就活不了多久，并不讓你難做，知曉陸公子職責(zé)在身，只求你送我們下火坑前給咱們一個痛快?！?/p>
“被活活燒死的滋味，實在難受！”
“只可惜陸老爺~哎，節(jié)哀...”
這一次被送來的病患倒是不嚴重，較之上一批好上許多。
但越是這樣，陸安年就越是覺得整個縣衙爛到了泥里。
為了湊人數(shù)，其中不少人染的鼠疫并不嚴重，卻被威逼著到了這里。
“是啊，只是可惜陸老爺這么好的人，竟然被張猛那惡徒害死?！?/p>
“不過我等今日也見到了陸公子天生神力，想來你一定有法子中興陸家，為陸老爺報仇的！”
說起陸昂時，不少人都流下了淚水。
昔年陸昂的恩惠救過不少人，只是大多數(shù)都是普通人。
他們在天不欺被奪走后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現(xiàn)在生死關(guān)頭，或是心中最后一根弦崩斷，或是不想死，各種原因交雜，紛紛哭成了一團。
這些人竟然將自己當(dāng)成了天生神力，陸安年松了口氣，也省得自己找借口了，現(xiàn)在的他還不想暴露能修煉的事情。
“陸公子，我有一事不明。”
“你說?！标懓材昊氐?。
“既然您是天生神力，為何還要來做搬尸這等活計？你剛才給張猛的那一下我等都看得出來，哪怕是去州里那些有名有姓的鏢局，都能換份不錯的差事。”
這番話很快就引起了眾人疑惑。
陸安年拖了拖板車，面不改色開口說道：
“都上車吧?！?/p>
“我?guī)銈內(nèi)€地方。”
天不欺的后屋不是說話的地方，想解釋，想救人，都不該在這里。
陸安年拖著板車，腳下步子踏的飛快。車轍壓著積雪發(fā)出沙沙的響動，六里地的路，片刻功夫陸安年便走完了。
張猛被救起后第一句話，便是罵了句天殺的陸安年，隨后扯著嗓子開口：
“救人，救人，一個搬尸的破落戶，老子就不信誰敢找他治病？”
“哼，也不怕染了一身尸氣，閻王催命催得更急?！?/p>
“馬四六！你這幾日給我盯緊點，若是真有不開眼的尋他診治，你便提刀趕走?！?/p>
此時的馬四六還在回憶剛才陸安年的那一拳，聽到張猛叫他，當(dāng)即回過了神：
“啊，這，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不太好吧？”
“狗玩意，你手里有刀你怕雞毛？你打不過陸安年，你還治不了那些病秧子？”
“嗯，嗯，我知道了?！瘪R四六哼唧道。
“知道還不快去？”張猛罵罵咧咧。
馬四六這才在口鼻上蒙了麻布，提著刀，晃晃悠悠離開屋子，朝著埋尸場走去，嘴里仍舊罵個不停：
“沒用的玩意，自己得罪了陸安年，還讓老子找他晦氣？”
“人家現(xiàn)在沒一點牽掛，也不會用屁股想想殺了他爺爺會怎樣？”
“真當(dāng)說殺你是鬧著玩呢？”
“埋尸場那晦氣地，罷了罷了，遠處瞧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