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巷口,夜風卷著紙錢貼上小腿,黏糊糊的濕意順著褲管往上爬。
符咒袋里的朱砂味混著腐葉氣息,鼻腔像是被塞進一團發(fā)霉的棉絮?!斑@鬼氣不對。
”我攥緊桃木劍,指節(jié)發(fā)白。巷子盡頭飄來孩童嬉笑,卻帶著金屬刮擦石板的刺耳雜音。
我剛要邁步,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從墻縫里滲出來,裹著破布的胳膊直戳戳伸向我咽喉。
手腕猛地翻轉(zhuǎn),桃木劍尖挑中鬼影胸口。青煙炸開的瞬間,
我嗅到一股濃重的鐵銹味——那不是尋常孤魂該有的血腥氣。“道爺今天收你。
”我甩出鎮(zhèn)魂符,紙符卻在半空碎成灰燼。鬼影發(fā)出尖嘯,巷子兩側(cè)的磚墻簌簌剝落,
露出密密麻麻的人臉浮雕。每張臉都在蠕動,眼眶里鉆出細長觸須,纏住我的腳踝往地底拽。
“陰冥界的東西怎會出現(xiàn)在陽間?”話音未落,身后傳來瓷器摔碎聲。我猛回頭,
看見穿鵝黃連衣裙的女孩正蹲在地上撿拾碎片,她腳邊躺著只斷手,指尖還勾著半截紅繩。
“別碰那東西!”我撲過去拽她后領(lǐng)。女孩踉蹌著跌進我懷里,發(fā)梢掃過下巴時飄來茉莉香。
她仰起臉的瞬間,我聽見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路燈映得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瞳孔深處卻泛著詭異的幽藍?!八?..它剛才說話了。”她指著地上斷手,聲音打著顫,
“說‘快逃’。”我低頭看向那只枯槁的手掌,食指第二關(guān)節(jié)戴著枚銅戒。
是陰陽靈契的契約印記?!鞍⑵撸俊蔽液韲蛋l(fā)緊。生前因盜竊愧疚而死的小偷孤魂,
此刻竟以殘肢形態(tài)出現(xiàn)在陽世。更糟的是,他本該隨我召喚才對。巷子深處傳來鎖鏈拖地聲,
比先前沉重數(shù)倍。我抱著女孩滾到墻角,方才站立的位置已被漆黑大坑吞噬,
坑底隱約可見扭曲的人形輪廓正緩緩爬起?!白ゾo我?!蔽野烟夷緞σг邶X間,
掏出備用符咒。女孩卻突然抓住我手腕,指尖冰涼:“你看它的眼睛?!蔽叶ňν?,
驚覺坑底怪物的眼眶里,閃爍著和女孩瞳孔相同的幽藍色光芒?!巴袂澹?/p>
”有人在遠處喊她的名字。女孩渾身一震,轉(zhuǎn)身時帶起一陣穿堂風。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脖頸處有道暗紅胎記,形狀與我腰間符咒袋上的家徽驚人相似。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她忽然問我。我沒回答,盯著她耳后若隱若現(xiàn)的契約紋路。
那是陰陽靈契的副印,只有與我簽訂主仆關(guān)系的鬼怪才會顯現(xiàn)。
巷口涌進來舉著手電筒的人群,光束掃過之處,磚墻上的人臉浮雕盡數(shù)消失。再看坑洞,
只剩滿地青苔如蛇蛻般蜷曲?!白蛞谷c十七分,城南老巷發(fā)生地陷事故,三名居民失蹤。
”新聞播報聲從便利店電視里傳出,
“警方提醒近期避免夜間獨行......”我握著桃木劍的手微微發(fā)抖。監(jiān)控畫面里,
最后消失的正是那只戴著銅戒的手。我站在便利店門口,望著電視里播放的新聞。
婉清站在我身邊,手指緊緊攥著裙角。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卻始終沒有說話。
“你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事嗎?”她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什么。我沒有回答,
而是盯著她脖頸處若隱若現(xiàn)的胎記。那形狀與我腰間符咒袋上的家徽一模一樣,
像是一種冥冥中的牽引?!鞍⑵卟辉摮霈F(xiàn)在陽世?!蔽业吐曊f,“他本該被我召喚才對。
”婉清輕輕點頭:“可他明明在求救……他說‘快逃’?!蔽一仡^看了一眼巷口,
那里已經(jīng)被人群圍住,警察正在拉警戒線。風吹過時,還能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
那是不屬于人間的氣息?!拔覀兊谜覀€安靜的地方?!蔽艺f,“有些事,你必須知道。
”---我們在城西找了個老舊旅館,房間不大,但足夠隱蔽。我將桃木劍靠在床頭,
符咒袋放在桌上,開始整理思緒。婉清坐在床沿,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她似乎想說什么,
又猶豫不決。“你和阿七之間……”她忽然開口,“是不是有什么聯(lián)系?
”我抬頭看她:“你怎么知道阿七的名字?”她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
仿佛那里藏著答案?!拔也恢馈夷芨杏X到他在呼喚我?!彼溃澳欠N感覺,
就像……血脈相連?!蔽倚睦镆徽?。陰陽靈契確實可以通過血緣傳遞,
但那需要極強的契約之力,以及命運的交匯點。“你父母呢?”我問?!拔覐男∈枪聝?。
”她說,“沒人告訴我他們是誰?!蔽页聊似?,
最終決定不再隱瞞:“阿七是我最早簽訂的契約鬼怪之一。他生前因愧疚而死,
死后無法超生,只能依附于契約之力?!薄澳悄隳兀俊彼鋈惶痤^,
“你是怎么成為道士的?”我笑了笑:“我父親也是道士,從小教我識符、畫咒、驅(qū)邪。
十五歲那年,我在一次任務中差點喪命,醒來后就掌握了‘陰陽靈契’?!彼牭萌肷瘢?/p>
眼中泛起一絲敬佩?!八浴彼t疑了一下,“你不是普通人?”“我不是。
”我坦然承認,“但我也不是神。我只是個守規(guī)矩的人,在陰陽之間行走?!彼c點頭,
忽然伸出手,輕輕碰了下我的手腕?!澳愕拿}搏……跳得好慢?!蔽艺?,
沒料到她會這么直接地觸碰我?!斑@是修行的副作用?!蔽艺f,“心靜則脈緩?!彼s回手,
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那一刻,空氣仿佛凝固了。---第二天清晨,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老陳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靶L,東街那邊出了事,有個女人被附身了。”“地點?
”“廢棄醫(yī)院三樓,現(xiàn)在情況很不穩(wěn)定,她已經(jīng)開始攻擊路人?!蔽伊⒖唐鹕恚?/p>
抓起桃木劍和符咒袋。“我要去一趟。”我對婉清說。她沒有攔我,只是默默幫我系好衣領(lǐng)。
“小心點?!彼f。我點頭,轉(zhuǎn)身離開。然而,當我走到樓梯口時,她忽然追上來,
塞給我一瓶水?!昂赛c水吧?!彼χf,“別太拼命?!蔽医舆^瓶子,指尖碰到她的手背。
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靈力波動。她也有靈力?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我沒有多問,
只是對她點了點頭,然后快步離去。---廢棄醫(yī)院彌漫著霉味,走廊盡頭的病房門虛掩著。
我推門而入,只見一名年輕女子正蜷縮在墻角,嘴里不斷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老陳。
”我低聲喚了一聲??諝庵蟹浩饾i漪,一個身影緩緩浮現(xiàn)——老陳,
那個曾被困在古老宅院的中級鬼怪?!八诳咕堋!崩详惏櫭迹绑w內(nèi)的東西很強,
比一般的附身鬼要兇猛得多。”我走近幾步,仔細觀察那女子的臉。她雙眼翻白,
嘴角不停抽搐,整個人像是一根繃緊的弦。“你是什么東西?”我舉起桃木劍,指向她額頭。
女子猛然抬頭,喉嚨里發(fā)出非人的嘶吼。下一秒,她整個人騰空而起,撞向天花板,
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動手!”我大喝一聲。老陳怒吼著沖上前,
一把抓住女子的腳踝,將她拽下來。與此同時,我迅速畫出鎮(zhèn)魂符,貼在她胸口。
符紙剛一接觸皮膚,便燃起青色火焰。女子發(fā)出凄厲尖叫,體內(nèi)黑影掙扎著想要逃脫。
我咬破指尖,在空中劃出一道封印符文。“回來吧?!蔽业吐曊f。黑影猛地一顫,
隨即化作一縷黑煙,被吸入我掌心。女子癱倒在地,臉色蒼白如紙?!敖Y(jié)束了?!蔽艺f。
老陳喘著氣:“這次的東西……不太對勁?!蔽业皖^看著掌心殘留的一絲黑氣,眉頭緊鎖。
這股氣息,竟有一絲熟悉的幽藍光芒。和婉清瞳孔的顏色一樣。---回到旅館已是深夜。
我推開門,看到婉清坐在桌邊等我,桌上擺著一碗熱湯?!澳闶軅恕?/p>
”她一眼就看出我手臂上有擦傷。“小事?!蔽易聛?,任由她替我包扎。她動作很輕,
眼神專注。我能感覺到她指尖的溫度,還有那份小心翼翼的關(guān)心。
“今天附身的女人……”她忽然開口,“你說她體內(nèi)的是什么東西?”“一種中級鬼怪。
”我說,“但它的氣息……有點奇怪?!彼O率掷锏膭幼?,
抬頭看我:“你懷疑它和我有關(guān)?”我沒有否認?!拔覐臎]見過那樣的靈力波動?!蔽艺f,
“它像是……和你有某種共鳴?!彼拖骂^,許久才開口:“我有時候會做夢,
夢里有人在叫我……那個人的聲音很熟悉,卻又說不出是誰。”我看著她,
心里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以后別一個人亂跑?!蔽艺f,“最近鬼怪活動頻繁,你不安全。
”她輕輕嗯了一聲,靠在我肩上?!拔視恢迸阒恪!彼f。我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心里卻更加沉重。---夜深人靜時,我悄悄走出旅館,來到附近一處荒廢的倉庫。
“出來吧?!蔽覍χ诎嫡f道。一陣風掠過,阿七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
他的身形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斷掉的手臂也重新長了出來。“主人?!彼Ь吹匦卸Y,
“我查到了一些事?!薄罢f?!薄白罱霈F(xiàn)的鬼怪,都帶有相同的氣息?!卑⑵叩吐曊f,
“它們原本不該出現(xiàn)在陽世,但卻被某種力量強行喚醒?!薄澳缓笾耸钦l?
”阿七搖頭:“還不清楚。但我發(fā)現(xiàn),這些鬼怪的怨念源頭,全都指向同一個地方。
”“哪里?”“城北墓園,最深處的那座古墓?!蔽页了计?,握緊了手中的桃木劍。
“看來,我們得去一趟了?!卑⑵哌€想說什么,卻被我抬手制止?!盎厝グ??!蔽艺f,
“暫時不要暴露?!彼c點頭,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我站在原地,望向遠處的夜空。
月光慘白,像是某種預兆。而此刻,旅館房間里,婉清正站在窗前,手中握著一枚銅戒。
戒指內(nèi)側(cè)刻著一行小字:**玄氏·陰陽靈契**。她輕輕摩挲著那枚戒指,
眼神漸漸變得深邃。窗外,一只烏鴉悄然落在樹枝上,靜靜注視著她。
我站在倉庫外的寒風里,望著遠處旅館的窗戶。婉清房間的燈光還亮著,像一團溫暖的火苗,
在這陰冷的夜晚顯得格外柔和。阿七的氣息已經(jīng)散去,而我的掌心還殘留著那絲詭異的黑氣。
它與婉清之間的共鳴讓我無法忽視,但我不能讓她知道太多——至少現(xiàn)在不行。
我轉(zhuǎn)身朝旅館走去,腳步踩在結(jié)霜的石板路上,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夜色沉靜得不正常,
連一只飛鳥都沒有。整座城市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籠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透,我就接到了老陳的消息?!皷|街又出事了。
”他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一個小孩半夜尖叫著醒來,說自己看到了‘黑影’。
”“你確定是鬼怪?”我一邊穿道袍一邊問?!安淮_定?!崩详愵D了頓,
“但那個孩子的眼睛……變了顏色?!蔽倚睦镆痪o?!拔胰タ纯??!蓖袂逡呀?jīng)醒了,
坐在床邊穿鞋。她看見我準備出門,立刻站了起來?!拔乙踩ァ!彼f得堅定。我沒有拒絕,
只是點了點頭:“帶上護身符?!蔽覀円宦汾s到東街,天邊泛起微光,街道上卻空無一人。
昨夜那場驅(qū)鬼行動似乎讓居民們聞風喪膽,紛紛閉門不出。孩子的家是一棟老舊的居民樓,
三樓的窗戶半開著,窗簾隨風輕輕飄動。我?guī)е袂遄哌M樓道,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還有些許說不清的腥甜氣息。敲門后,一位中年婦女開了門,
臉色蒼白,神情緊張?!澳銈兙褪堑朗肯壬湍俏恍〗惆桑俊彼龎旱吐曇?,“快進來。
”屋內(nèi)昏暗,客廳角落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眼神呆滯,嘴里喃喃自語。
他面前的地板上畫滿了奇怪的符號,像是用指甲摳出來的。
“他說那些符號是‘夢里的聲音教他的’?!迸祟澏兜卣f,“我們想擦掉,
可怎么也擦不掉?!蔽叶紫律?,仔細觀察那些符號。它們歪歪扭扭,
卻隱隱形成了一種古老的陣法結(jié)構(gòu),像是某種召喚儀式的殘跡?!澳隳芨嬖V我,
夢里是誰教你畫這些的嗎?”我輕聲問小男孩。他緩緩抬起頭,
瞳孔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幽藍色。“她來了。”他低聲說,“她在等你?!蔽倚念^一震。
婉清站在門口,眉頭緊皺,手緊緊攥著胸前的銅戒。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整個人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婉清?”我喚了一聲。她沒有回應,而是緩緩走向墻角,
手指輕輕觸碰著墻壁上的裂痕?!拔矣浀眠@個地方……”她喃喃道,“我以前來過。
”我快步走到她身邊,將她拉回現(xiàn)實:“別碰那些東西。”她怔了一下,
抬頭看我:“我總覺得……我曾經(jīng)在這里生活過?!边@句話讓我心中警鈴大作。
我們不能再耽擱了。---離開那戶人家后,我?guī)е袂鍋淼匠墙嫉囊惶帍U棄工廠。
這里曾是我處理過一次中級鬼怪事件的地方,靈氣穩(wěn)定,適合調(diào)查。
“你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記得那間屋子嗎?”我問她。她搖頭:“就像是一種模糊的記憶碎片,
拼湊不起來。”我取出一張符咒,遞給她:“貼身帶著,能幫你屏蔽一些不該接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