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被苦難磨礪出的冷硬與沉默。桌上,一個癟下去的粗布米袋,像只垂死的獸,
軟塌塌地躺著。里面剩下的糙米,大約只夠再熬兩頓稀粥。凜州苦寒,物產(chǎn)貧瘠,
朝廷那點象征性的供給,層層克扣下來,送到這流放王爺手中的,連塞牙縫都不夠。饑餓,
是比寒風(fēng)更常拜訪的客人。窗外的風(fēng)聲驟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狂躁,
仿佛要將這搖搖欲墜的王府徹底撕碎?!巴鯛?!”門被猛地撞開,老仆福伯踉蹌著沖進來,
帶進一股刺骨的雪氣,嗆得炭盆里的火星都暗了一下。他花白的胡須上掛滿了冰碴,
一張老臉凍得青紫,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而破碎,“門外…門外雪堆里…好像…埋著個人!
”蕭徹翻書的手指一頓。他抬起眼,目光沉靜如水,越過跳躍的微弱燈火,
投向門外那片被狂風(fēng)攪動的混沌黑暗。那黑暗深不見底,仿佛巨獸張開的口,吞噬著一切。
“人?”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被北風(fēng)磨礪過的沙啞,聽不出太多情緒,“這鬼地方,
除了野狗刨食,還能有什么活物?”福伯急得直跺腳,
凍僵的腳踩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像是…像是個姑娘!凍得硬邦邦的!
怕是…怕是快不行了!”姑娘?蕭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這凜州城,
是流放犯官和罪囚的地獄,也是朝廷刻意遺忘的角落。年輕女子?何其罕見,又極其危險。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兵書卷冊,動作平穩(wěn),那卷泛黃的書頁輕輕落在冰冷的桌面上,
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他站起身,舊皮裘下擺拂過積了灰塵的椅腳。“帶路。
”王府那扇朽壞的大門在狂風(fēng)中呻吟著打開一條窄縫。門外,雪已積了半尺深。
借著福伯手中那盞被風(fēng)吹得明滅不定、隨時可能熄滅的破舊氣死風(fēng)燈微弱的光暈,
蕭徹看清了門檻旁蜷縮的那一團。厚重的積雪幾乎將她完全覆蓋,只露出一點深色的衣角,
像一塊被隨意丟棄的破布。福伯費力地扒開她頭臉上的雪,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臉,
蒼白如紙,嘴唇泛著駭人的青紫,長長的睫毛上凝結(jié)著厚厚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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