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荷不敢置信地看著迎面走過來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就算化成灰,她也能認出來!
那是她死了幾十年的丈夫!
結果他現(xiàn)在從一輛大勞上下來,胳膊上掛著一個跟她一樣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
但是人家一身珠寶,估計上億。
而她手拿抹布,正在給酒店的玻璃做清潔,一雙手蒼老得像枯樹枝,上面還戴著他當年送她的銀戒指。
兩人路過她的時候,輕輕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漫不經(jīng)心中帶著幾縷輕蔑和高高在上。
夏荷腦袋“嗡”一聲,失去了理智。
她沖過去攔住他:“許志鴻!你竟然還活著!你怎么不回來找我們?”
男人腳步一頓,瞳孔明顯縮了一下,但是面上分毫不露,皺眉對旁邊引路的經(jīng)理道:“哪來的瘋婆子?”
經(jīng)理頭皮都要炸了,點頭哈腰道:“對不起陳總,老太太眼花認錯人了,我這就處理!”
夏荷雖然七十了,但是她耳不聾眼不花,她還特別會察言觀色,看出了男人一瞬間的震驚和心虛,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一下子就繃不住了,大聲罵道:“好你個許志鴻!你還改名姓陳了?陳世美的陳嗎?”
“當年你打傷人逃跑,留下我一個人養(yǎng)活兩個孩子,還要伺候你爸媽,后來你媽還癱了!一癱就是二十年!你爸還是個...老畢登!
“我還要替你還債!還要養(yǎng)活你弟弟妹妹,供他們讀書上學,成家立業(yè)!”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我后來還....你既然活著,為什么不回來找我們?”
“你不要老婆孩子就算了,就連你爸媽死,你都沒回去看一眼,你可真是個大孝子!”
瞬間,整個酒店大堂都安靜了,氣氛詭異。
已經(jīng)有人悄悄掏出手機,開始錄像。
男人臉色一黑,吼道酒店經(jīng)理:“這就是你們酒店員工的素質(zhì)?胡亂朝客人發(fā)瘋?我姓陳,陳向陽!不是什么許志鴻!”
“是是,陳總!”酒店經(jīng)理聽完八卦,趕緊過來拉夏荷。
夏荷掙扎著,突然,她覺得對面老太太脖子上的翡翠吊墜有些眼熟,再一看,還真是她從小佩戴的那塊,后來又被養(yǎng)父母搶走賣了的那塊!
她也顧不上死鬼前夫了,她指著老太太的脖子喊道:“那是我的吊墜!我親生父母留給我的念想!怎么在你脖子上?”
本來還一臉淡定鄙夷她的老太太眼神瞬間變了,手下意識地捂住吊墜后退一步,驚懼地看著她。
但是她很快就收斂了神色,罵道:“真是個瘋婆子!今天這飯沒法吃了,晦氣!”
說完轉身上車了。
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夏荷,也跟著上車了。
酒店經(jīng)理把夏荷叫到?jīng)]人的地方,訓斥道:“你被開除了!明天不用來了?!?/p>
夏荷也顧不上這個兼職了,趕緊跟經(jīng)理打聽許志鴻的事情。
經(jīng)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還真跟她說了。
向婉集團創(chuàng)始人、董事長、身家百億、豪門贅婿,等等等等。
跟其他有錢人不同的是他從來不在媒體上露臉,說是出于人身安全考慮。
“他一定是心虛了!怕被我們孤兒寡母找到!”夏荷氣道:“他現(xiàn)在住在什么地方?”
經(jīng)理看她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趕緊說了幾個地址把她打發(fā)走。
瞎說的,不過應該也差不多,反正有錢人就住那幾個地方。
夏荷急匆匆回家。
家里,她那已經(jīng)提前退休開始養(yǎng)老的兒子許成才正在樓下遛狗。
夏荷看到他精神一震,趕緊道:“我找到你爸了!他沒死!他改名換姓,叫陳向陽了!人模狗樣的,還坐著勞斯萊斯....”
許成才整個人都激動了!他竟然是個富二代?億萬富豪?長子?這可比中彩票過癮?。?/p>
“我們快去找他,跟他做親子鑒定,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夏荷道。
“嗯!這就去!”許成才急道。
突然,樓上有人喊道:“奶!我餓了,要吃你做的油炸大蝦!”
夏荷渾身一抖,整個人都被恐懼籠罩,求助地看向許成才。
許成才躲著她的眼神,邊跑邊道:“媽,你先給他做飯!我自己去就行!反正做鑒定也不用你!”
“奶~”樓上男人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詭異與變態(tài)。
夏荷縮著肩膀,認命地上去給她這個超雄大孫子做飯。
她渾身的骨頭,條件反射般開始疼了。
......
許成才沒想到自己會一路暢通無阻地見到陳向陽。
然后兩人在辦公室里密談了一下午。
晚上,他一臉微醺地回到出租屋,好像根本沒看見夏荷臉上的新傷,壓著激動道:“媽,你認錯人了!那不是我爸!人家就是陳總,你知不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
“中午有人拍了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對陳總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你必須出面澄清道歉,不然我們兩個都吃不了兜著走!”
夏荷不敢置信地看著兒子,要不是他一臉中了彩票的表情,她還真信了!
“他給了你多少好處?”夏荷問道。
許成才道:“5.....什么好處?沒有好處!總之你趕緊道歉!”
他掏出手機,又塞給夏荷兩張紙道:“也不麻煩,你就照著念就行,說自己有精神病,認錯人了,我拍個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這事兒就過去了?!?/p>
一張是澄清稿子,一張是醫(yī)院的診斷證明。
夏荷顫抖地看著這個她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兒子,現(xiàn)在他眼里只有那個在他三歲時候就拋棄他的親爹。
她又看看兩張紙,這肯定是許志鴻的意思。
所以,她這些年的付出算什么?
她這輩子又算什么?
她突然就破防了:“這事兒怎么過去?我這輩子吃的苦,遭的罪,怎么過去?
“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他媽二十年的時候,他在哪?
“我被他的仇家堵門要錢的時候,他在哪?”
“我又是種地、又是收破爛、又是擺地攤,拉扯他六個弟弟妹妹長大,給他們成家立業(yè)的時候,他在哪?”
“我為了給你娶媳婦,為了給你妹妹掙學費,我被你賣了的時候!他在哪?”
“他在享福!他在吃香的喝辣的!”
“你說!這事兒怎么過去?!”夏荷嘶吼道。
她又提起那件讓許成才臉上無光的事,他表情不好道:“過不去拉倒!你愛發(fā)不發(fā),你不發(fā)我發(fā)?!?/p>
說完甩上門走了。
夏荷氣得一宿沒睡著,結果第二天一早就有一群白大褂沖進她的出租屋,直接把她拉下樓。
掙扎中她聽白大褂說了,她兒子發(fā)視頻說她得了嚴重的精神病,已經(jīng)到出現(xiàn)幻覺,認錯人,行為失控的程度,需要住院治療。
“你好狠的心??!”夏荷睚眥欲裂地瞪著許成才。
許成才心虛地別開眼,手卻穩(wěn)穩(wěn)地拉著夏荷一只胳膊,小聲道:“就住幾天,裝個樣子,過幾天我就接你出來,金寶離不開你...”
夏荷心里更恨更苦了,是啊,許成才那個超雄大兒子,誰也不愿意搭理,都靠她伺候吃喝拉撒。
突然,她看見了幾年不見的女兒許成雙擠了進來,她如見救星,大喊道:“雙兒,你救救媽!你跟他們說,媽沒病!”
許成才意外道:“你怎么來了?”
許成雙瞪了他一眼,小聲道:“你管我怎么來的,你別想吃獨食!”
她拉住夏荷另一只胳膊,把她往救護車上拖:“媽,別怕,就過去住幾天,開個精神病證明,就出來了,不是啥大事?!?/p>
夏荷的心瞬間沉入谷底,冰冷刺骨。
她放棄了掙扎,任兩人把她拉上車。
車上,兩人說著別人聽不懂的暗話,商量著管親爹要多少錢合適。
可是他們注定要失望了,在等紅綠燈的時候,他們這輛車被一輛失控的大貨車追尾,直接懟到前面的大貨車上,擠成了鐵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