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法官看了我一眼，然后點點頭：“抗議有效，上交錄音筆銷毀文件，證據不予采用。”
我傻愣在原地。
我說：“你們不是已經聽到她撒謊了嗎？”
對方律師繼續(xù)說：“她可以是在家里跟自己老公說著玩的，你這錄音不是合法證據，我們沒必要繼續(xù)聊。”
法官問保潔阿姨：“你有沒有什么要說的？”
保潔阿姨原本是臉色蒼白的，她喘著氣，慢慢地臉色紅潤了。
她連連點頭：“我就是在家跟老公說著玩的，她真沒跟我講過！”
媽媽驚慌地叫了起來：“你們都聽到她說謊了，為什么事實擺在眼前卻不信！”
法官說：“肅靜，法庭不鼓勵非法取證?！?/p>
那原告席上的小姐姐，她看了我一眼，最終什么也沒說。
我只覺得天旋地轉，世界都要崩塌了。
他們說了，誰主張誰舉證。
我明明拿到證據了，為什么偏偏又不承認了？
法官問我：“被告還有沒有什么要說的？”
我什么也說不出口。
因為那錄音，是我唯一的證據。
法官說：“被告沒有話講，那就宣判吧，全體起立?！?/p>
我敗訴了。
法庭不認可那小姐姐提出的賠償金額，宣判商場承擔三成的責任，賠償二十余萬。
我承擔七成的責任，賠償五十萬。
由于我潛入保潔阿姨家里竊聽，還要處以行政拘留五天的處罰。
媽媽聽著法官的宣判，她喃喃道：“冤案，冤案吶！”
法官說：“被告不服判決的話，可以在三十天內提供新的證據提起上訴?！?/p>
媽媽哭著大喊：“你明明都聽到了，我女兒是無辜的！你判冤案！你不是人！”
法官嚴肅地說：“肅靜！請尊重法庭，否則對你也處以拘留！我們鼓勵提交證據，但不鼓勵非法取證！你們可以再從其他角度找找證據?！?/p>
媽媽氣得渾身發(fā)抖，她一直喃喃：“我女兒是無辜的，我女兒是無辜的……”
她沖到了原告席，抱著那小姐姐的胳膊，哭著說：“你也聽到了，我女兒是無辜的，對不對？”
小姐姐沉默幾秒，最后說：“對我來說，你們誰賠都可以，我才是無辜的。”
媽媽指著王經理，大哭著說：“你把我全家都賣了，也湊不出五十萬??！明明是他們的責任??！”
王經理站起身，平淡地說：“法庭已經宣判了，沒有吵架的意義了，我們服從判決，不會提起上訴?！?/p>
“你別走！”
爸爸著急地抓住了王經理，氣得大吼：“你讓員工撒謊！你別走！”
王經理指著爸爸，冰冷地說：“法庭是講證據的地方！你想干什么！想打人嗎！”
法官嚴肅地說：“被告冷靜點！我再說一次，你們可以提起上訴！”
媽媽哭著說：“還訴什么??！你判冤案！”
法官怒喝：“你再這么不客氣，我有權拘留你！”
媽媽站在原地，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人們還以為她怕了，法官這才溫和一點說：“其他地方或許還有證據，你們應該用合法的方式……”
忽然，媽媽哭了：“你們眼睜睜看著一個好人被冤枉?！?/p>
王經理陰陽怪氣地叫起來：“哎喲，支援過武漢呢，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敗訴了呢？”
這一刻，媽媽的情緒徹底崩潰了：“你們欺負我女兒，我還怕什么拘留啊！我閨女明明是無辜的，我今天以死明志！”
她大哭著，忽然用頭撞向了法庭的桌子。
我想攔住媽媽，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響，媽媽倒在了地上。
鮮紅的血液，染在了地板上。
我傻傻地沖向媽媽，法庭亂成一團。
王經理沒忍住，噗一聲笑了：“拍電視劇呢？”
法院派車，將我媽媽送到了醫(yī)院搶救。
命是救回來了，但要住院一段時間。
我坐在病房門口，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占據著我的內心。
媽媽出事了，我也敗訴了。
明明每個人都知道我是無辜的。
為什么世道會變成這樣？
法官臉色蒼白地站在我身邊，他小聲說：“你好好陪你媽媽，別讓她想不開。你的行政處罰就算了……”
我抬頭看著法官，他似乎比我還嚇得厲害。
我說：“我是不是應該跪下給你磕頭，謝謝你沒拘留我？”
法官說：“非法取證是不合法的，這個口子真的不能開?！?/p>
“可你明明知道我是無辜的?！?/p>
“我不知道，我只看證據?！?/p>
證據。
又是證據。
我明明提交了，卻被他們銷毀了。
我趕走了法官，讓他不要出現(xiàn)在我媽媽面前。
此時此刻，在這絕望的深淵里，我真的不知道有誰能幫上我。
我翻著手機，想找個靠譜的人幫忙，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我的通訊錄里，沒有律師，沒有法官，大家都是好普通的人。
我看到了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
那是當時聯(lián)系我，讓我去派出所的警察。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打電話給他們。
當電話接通后，我沒忍住哭了，我說：“警察是抓壞人的對不對？你們幫我抓壞人好不好？”
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難過，都忍不住在此刻訴說。
我叨叨絮絮很久，但電話始終沒有被掛斷。
那邊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以及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的聲音：“姑娘，你繼續(xù)說?！?/p>
我想，我沒什么能說的了。
警察告訴我，他們都記錄下來了。
其實我也沒有報什么希望，我放下手機，看著病床上在昏睡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