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顧元序說兩句好話，樂呵呵地拎著回家。
一路上有人問起，他大大方方的跟人說裝的玉米。
快到家的時候，從另外一條小路繞到屋后頭，他那屋窗戶正好敞開。
顧元序環(huán)視一圈，趁著沒人的功夫，牙齒咬著帶子，手腳并用往窗戶里鉆。
“大哥回來了？”
顧秋風(fēng)路過顧元序屋子，聽見有沙沙的動靜，順手推開。
顧元序抱著兩袋東西躲床底，死死貼緊土墻，大氣不敢喘。
看一眼沒發(fā)現(xiàn)人，顧秋風(fēng)轉(zhuǎn)身就走了，門都不帶上。
顧元序暗罵兩聲，匍匐在床底，看準(zhǔn)門外沒人，一個翻身跳出窗外。
把自己一身灰在進(jìn)門前拍干凈，若無其事地走進(jìn)院子。
一直偷摸盯著那兩袋東西去向的李軍，把顧元序一舉一動全都看在眼里，冷笑連連。
“真是我姐夫的好大哥?！?/p>
他絕對不允許顧元序一個人吃獨食！
張金萍看見顧元序回來了，收起樹枝坐直身體。
“你代替我去跟王翠翠私了的？”
顧元序在張金萍面前的小竹凳坐下，“媽，我要不代你去私了，你跟三妹四妹誰都撈不著好。”
“三妹懷孕是真的，四妹走漏消息也是真的，王寡婦家要是拉三妹四妹到大隊長面前對峙，你覺得她們能守住那張嘴？”
“媽，我是為了這個家好?！?/p>
張金萍仔細(xì)辨認(rèn)顧元序臉上神情。
在他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張金萍能看出他有幾分認(rèn)真，抬手輕拍兩下顧元序肩膀。
“你作為大哥能開始擔(dān)當(dāng)起這個家的責(zé)任，我總算為你感到點欣慰。”
顧元序渾身繃緊，手腳僵硬的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心頭發(fā)生沖突的秩序感再次升起，這一次還多了點其他東西。
“以后這個家......”
張金萍話還沒說完，顧元序起身呼出氣，“媽，有事再說吧，我先回屋了?！?/p>
顧元序大跨步進(jìn)屋，反手關(guān)門靠在門后面。手摸上被張金萍拍過的肩膀，幾乎遺忘的記憶不合時宜的冒出來。
在他剛開始記事的時候，他媽在他學(xué)會新的東西，做好能做的事之后，都會拍著他的肩膀夸夸他。
那個時候，他最期待的就是媽媽的夸獎。
而這，似乎是他獨有的夸獎方式，弟弟妹妹都沒有過。
顧元序恍惚之間，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想個屁！”
他現(xiàn)在更要緊的事，是先把床底下的東西藏起來！
就憑顧秋風(fēng)隨意開他房門的舉動，這些東西放家里不安全！
李軍一到家就拉著趙大紅把這事透露給她。
“媽，我說姐怎么不回來了，敢情她在顧家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好！供銷社搶不著的頂尖貨，我看見有人提兩大袋給他家送去呢！”
“供銷社的頂尖貨？能換幾只雞啊？”
趙大紅想象力有限，李軍嗤笑一聲。
“我估摸著那兩袋加起來的價值，說不定連頭牛都能買了！”
“乖乖！這么值錢！”
趙大紅見過的牛就是公家養(yǎng)的那頭，還派專門的人飼養(yǎng)呢。
“值錢都是另外一回事，關(guān)鍵是你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呢！”
“姐她哪里還想的起你這個受傷的媽？我去找她回來看看你，人理都不理我，這下算是找著原因了?！?/p>
“那些好東西她一個人吃得完嗎？也不說拿回來給媽你補補身體。還有錢，一分都不掏。媽，我還能不能娶上季知青??！”
李軍三兩句攛掇的趙大紅心頭火直燒！
“死丫頭，翅膀硬了想飛不成！”
趙大紅跺跺腳，準(zhǔn)備去找李若笹去。
李軍在她背后提醒她一聲，“媽，別忘了你有傷在身！”
趙大紅虎虎生風(fēng)的步子停下來，捂著胸口哎喲哎喲上顧家的門。
“親家母，你今天這是要唱哪出啊？”
“把我那不孝女給我叫出來！”
趙大紅中氣十足的吼一聲，隨即后知后覺，補上兩聲咳嗽，沖著張金萍軟了軟聲音。
“老顧家的，你看你兒子把我打傷成什么樣了，我成天胸口犯抽抽。”
“你家也不說叫個人來看看我，我讓軍兒來找他姐兩次了，那死丫頭也沒個動靜，當(dāng)我這個媽死了不成？”
“你說這種話干嘛？”張金萍給她搬條凳子，“要你真死了，老二媳婦能不去給你奔喪嗎？”
趙大紅一屁股差點坐地上去，咬著一口牙狠狠瞪張金萍，“你！”
張金萍笑盈盈的，她看趙大紅這樣，再活三五十年都問題不大。
李若笹從廚房冒出個頭來，“媽？你怎么來了？”
趙大紅起身沖進(jìn)廚房，見只有她們母女兩人，把門關(guān)嚴(yán)實。
“死丫頭，你給老顧家做什么好吃的呢！”
趙大紅掀開鍋蓋一看——蒸紅薯。
“咳咳，媽你說什么呢？這家里都多久沒吃上葷腥了?！?/p>
李若笹被灶頭燒起來的柴火熏的又悶又暈，咳嗽著想把門開開，趙大紅一巴掌拍掉她的手。
“你這是做給我看的？你弟可都說了，你在顧家都吃上供銷社的頂尖貨了，那東西好的都快趕上吃牛了！”
“吃什么牛啊？真吃上了這一大家子人都得去勞改了?！?/p>
李若笹豎起手掌給自己扇風(fēng)散熱，“媽，李軍都跟你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俊?/p>
趙大紅仔細(xì)瞧她的樣子，也沒見長點肉，反而還瘦了些。
她猛地抓住李若笹的手問，“閨女，別不是他們老顧家偷偷藏起來沒你的份吧？”
“什么？”李若笹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趙大紅把李軍說的那些話籠統(tǒng)的轉(zhuǎn)述一遍，李若笹下意識反駁。
“是有這么個人因為三妹懷孕的事要給家里補償，不過婆婆媽她都拒絕了......”
“顧家老三，懷了？”
趙大紅瞪圓眼睛，李若笹懊悔嘴快了，“媽，這事你別往外面?zhèn)鳎靡呀?jīng)去衛(wèi)生所把孩子打了。”
“我才看見那丫頭跟個男的往縣城那邊走，哪是去鎮(zhèn)上衛(wèi)生所的方向啊！”
“別不是他們瞞著你吃好的，又拿顧老三的事糊弄你吧？”
趙大紅越想越是這么回事，嘴巴不停說。
“你看看你，你在咱家能讓你做這么多活兒嗎？你只要把錢給到我手里，我是管你吃飯，又幫你帶孩子。我是偏心你弟，但該是你的，我克扣過你多少？”
“你爸給你的錢，我沒問你要多少吧？自己揣兜里凈往牌桌上送，我可聽說你這幾天都沒去牌館坐了，怎么個事??？”
“你知道的，你媽我再惡，那也不是喪良心的老毒婦，你看看顧老二和那童養(yǎng)媳把你磋磨成啥樣？我可憐的的閨女都瘦了?！?/p>
趙大紅替李若笹撩了撩她鬢角的碎發(fā)。
李若笹垂眸把親媽的話是聽進(jìn)心里去了，心底泛起陣陣酸滋味。
她媽說的沒錯！
“我這就去找他們?nèi)ィ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