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徐大寶，今天就是砍樹狂魔，負責老百姓越障先鋒第一人?！?/p>
怦!
徐大寶揚起高腫的右手，用力揮舞，狠狠砍在樹干。
伴隨他用力，肚皮上嬰兒拳頭大小的猙獰血洞，汨汨溢出鮮艷的紅色血液。
砍第一棵樹時，徐大寶摔倒在樹樁斷茬上，尖銳的樁刺，輕易刺破他腹部的血肉，開膛破肚。
“回頭讓中將請客，我就牛b帶閃電?！?/p>
怦!
徐大寶又是悍然一斧頭砍下去，血液迸濺，實際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血了。
上等兵幾乎把血液流干了。
“這不是擦血時間……排長這小詞兒，可以寫小說啦，但他肯定是辣雞撲街?！?/p>
怦!
第三斧。
徐大寶呲牙笑著，眼眶就熱了起來。
抵達安平小學后，他就注意到了那個抱著書包站在角落哭的小男孩，她的娘被泥石流吞了，人沒了!
記憶就是個神奇的狗東西，徐大寶就想起了自己爹。
他小時候，和那個小男孩一樣——倒霉孩子。
不好好上學，也不好好寫作業(yè)，每天就知道貪玩，看電視。
娘死的早，爹一個人帶他，見狀氣壞了，用高粱桿子打他，一個農(nóng)村娃，我把你送到城里上學容易嗎？不好好學習對得起誰?
難道將來想和我一樣沒出息，當裝卸工扛麻袋嗎？
是的，徐大寶是全村唯一送到縣城上學的娃，每年多交兩百借讀費。
村里人都在背后笑話。
毒舌的鄰居五嬸一臉鄙夷，“裝啥b呢，好像老徐家真的出了讀書種子。'”
“可不，有那閑錢，不如攢起來娶個媳婦兒，還能ri一日?！?/p>
“我看徐大寶不行，他爹也傻了吧唧的，爺倆虎，浪費錢。”
大伙說的沒錯，徐大寶成績辣雞的一批。
去城里開家長會，別的家長光鮮亮麗，只有爹上衣肩膀位置帶著補丁。
裝卸工，扛麻袋，總磨肩膀嘛。
他在老師和其他家長異樣目光中，接受自己一次又一次倒數(shù)第一的成績，臉紅如血。
直到有一天，爹過生日，上班前，燉了一鍋豬肉燉粉條子，讓徐大寶看著點灶火，下班回來后爺倆一起吃。
真香啊!
徐大寶忍不住了，自己一個人，吃光了里面的豬肉，只剩下酸菜和粉條子。
當然啦，他知道爹不在乎，記憶中，爹什么事都先可著自己。
但，武打片都演完了，天黑了，爹還沒回來。
徐大寶一直等，等到了眼眶通紅的村支書。
村支書帶著哭腔聲音說，“大寶啊，娃啊，你爹低血糖，從八九米貨上摔下來，人沒了，大寶，這是你爹給你買的變形金剛?！?/p>
五塊錢的變形金剛?cè)狙鞘堑蛲晷齑髮?，為了哄兒子承諾的。
五塊錢，要扛十包一百斤重的麻袋，走兩百步，接著上梯子，碼在貨車里，一層層的碼起來很高很高。
鍋里熱著沒有豬肉的——豬肉燉粉條子，熱氣騰騰的水霧，在徐大寶記憶里彌漫。
……怦!
徐大寶又是一斧頭兇狠砍在樹干，吱嘎，斷裂的聲音響起。
腹部劇痛鉆心，他臉上笑容擴大，瞳孔卻在慢慢擴散，耳中雨聲在消失。
“小朋友，你答應(yīng)了你娘，要走出大山，今天，解放軍叔叔連褲衩都被洪水沖走了，身上一塊糖都沒有，沒辦法安慰你……但我這一百多斤，今天給你開路了?！?/p>
“爹，兒子當兵了，戰(zhàn)士天生赴死，這次不丟你人了!”
“呵，這開膛破肚，區(qū)區(qū)致命傷，好疼啊!”
“真想吃一鍋豬肉燉粉條子呢。”
自從爹死后，徐大寶實際上再也沒吃過豬肉燉粉條子，但他每次想爹了就會點一份，點完后看著。
徐大寶支撐著搖搖晃晃站起身。
他榨干骨髓里最后的生機，把樹桿推倒?jié)L下山坡，發(fā)出咆哮怒吼。
“順山倒了!”
“九連萬歲，大洪水我操泥媽。我華夏的娃都是解放軍的，不是你的，你淹不到我們的娃，同志們殺啊!沖啊!”
天，像裂開了口子，往人間澆水。
紅色的軍旗滑落，赤身的上等兵像刀鑿斧劈的雕塑一樣堅毅，雙眼怒視蒼穹，拄著斧頭，軍刺一樣戳在山坡。
以血肉之軀，替孩子開路!
小朋友們，叔叔身無長物無牽無掛，叔叔把最好的給你們。
……
距離分洪倒計時1.5小時。
“排長，第一批孩子已經(jīng)開始過河，趙班長在前面負責……大寶把血流干犧牲了排長?！睏顚氱餮蹨I像決堤，匯報徐大寶的犧牲。
方澤愣了一下，指揮動作放慢，前世在大毛戰(zhàn)場上，犧牲見多了，但把血流汗，第一次。
方澤短暫沉默，隨后罵出一個了“草”字，代入徐大寶心路歷程進行復(fù)盤分析。
1，受傷沒有報告，這意味著，他不想耽誤先鋒組。
2，他不愿意占孩子過河的位置。
3，他不認為渡河后自己的傷勢能堅持到翻過山。
綜上因素，選擇在死亡前徹底燃燒自己。
一路滴著血的兵，一人既千軍萬馬，宛如洪流，勢不可擋。
夫，大勇者!
慷慨從容!
浩氣動山河!
“你是真男人啊戰(zhàn)友，如果不是排長我重生，你就不會犧牲?！?/p>
“以后清明，我方澤，都欠你一瓶酒一盒煙，如果這次我也犧牲，烈士陵園見，兄弟?！?/p>
方澤強行平靜心情。
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大量老百姓等待轉(zhuǎn)移。
合格的指揮官，在戰(zhàn)場不會有任何負面情緒。
“楊寶琪，擦干凈眼淚，現(xiàn)在由你接替我指揮后半程行軍，我去前面渡口指揮。”
軍官，必須負責最危險工作。
“你重點注意5、11、13組……的老百姓，特別是13組的孕婦?！?/p>
“和許夏中尉及村干部做好配合?！?/p>
楊寶琪看向少尉，忽然意識到方澤懷里身體冰冷的幺妹已經(jīng)沒了。
沃日，楊寶琪手猛地一抖。
這么小的娃!
徐大寶犧牲的悲傷沖擊，瞬間散了不少。
“請排長放心!”楊寶琪接過電廣播喇叭，這一刻，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始終踏著戰(zhàn)友的血前進，在二期士官心中具象了。
……渡口，央臺，記者李冰兒正在播報。
“電視機前的觀眾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達到延平山洪水對岸，我面前第一波娃正在進行搶渡作業(yè)。”
“后面，還有更多的娃和數(shù)百名老百姓?！?/p>
“而剛剛，一名年輕的戰(zhàn)士犧牲在保障行軍的路上，如果沒有親眼見證，我不能相信這種奇跡，人的意志到底可以達到什么程度?他拖著重傷的身軀走了幾公里，砍了三棵樹，他已經(jīng)流不出來一滴血了?！?/p>
李冰兒哭著播報道。
攝像鏡頭，先是對準冰冷的洪水。
趙智還有黃純幾個兵，兩前一后，泡在水里，一只手推著竹筏，一只手拽著繩橋前進。
竹筏之上，十幾個娃兒!
隨后鏡頭一轉(zhuǎn)，戰(zhàn)士徐大寶，遍體鱗傷的身軀赤著，屹立在山坡，臉色像紙張一樣白，不屈的臉龐剛烈。
一時間，全國觀眾都被震撼了。
十幾億同胞的目光注視。
救援最后一步搶渡戰(zhàn)斗打響。
開頭就是，戰(zhàn)士不畏死，死亦站著死!